沈家旺迎上女儿满是关切的目光,心中尤为受用,并且姝娘的关心问题其实不无道理,考虑到她的年纪和见识就更显难得,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对他们衙门一些潜规则还不够了解。
他便耐心跟姝娘解释了一下这里头的门道:“我们底下这些人,是不像上头的官老爷那样,每旬还有沐休日,我们只有逢年过节、举国同庆的时候才有假日。但平日里呢,上头的大人们也很通情达理的,谁家中都有点事,每个月请一天半天假是被允许的,也不会因此扣我们的月俸,当然次数多了也不好。”
介绍完单位的情况,再说自己的,“爹以前没请假,是因为没遇到要紧事,没有请假的必要,而不是不能请,遇到了自是随时可以请假的。更何况如今情形好了,更没什么好担心的,姝娘只管把心放肚子里,爹都有数,不会因为你们耽误正事的。”
如今情况为什么好了,沈家旺没展开说,懂的人也都懂。
如今他认了个很有背景的老大,不说在衙门里横着走,但是腰杆也能比以前挺得更直一些了。
沈丽姝听完这番解释,果然安心许多,因为老爹单位的那些领导们,听起来似乎对手下们还挺体恤大方,也没有老百姓想象的那么威严恐怖、难以相处嘛。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这里是京城,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还在宫里坐着呢,其他人就算做到了宰相,仍然有需要顾忌的地方,所以,哪怕老爹衙门里的最高长官,大概率也不敢更没必要在衙门里只手遮天、作威作福。
官场生态只会比差役小吏们那点门道小九九来得严峻百倍千倍,越是接近权力中枢越是派系复杂、盘根错节,争斗起来都不是个人死活那么简单,那是分分钟牵连整个家族和派系的大案,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谁也不会掉以轻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员都乐衷斗争,官场虽然复杂,本质也跟社会差不多,人间百态,有人忙着升官发财,有人喜欢摸鱼渴望退休,也有人一心一意为民生谋福祉,但应该没有哪个奇葩,都过五关斩六将考中进士做官了,最后却沉迷于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手下这种低级趣味的
这么一想,老爹能抱上齐孔目的大腿,还真是值得全家人出去大吃一顿庆祝的喜事,毕竟真正的领导们对他们这些小吏无所谓,不会刁难也不看在眼里,看似都在一个衙门做事,其实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此小喽啰只要抱好大腿并且大腿罩得住,职场生涯基本就安安稳稳、无忧无虑了。
沈丽姝总算是理解爹娘那天对齐孔目来访的激动心情了。
打个比方,齐孔目向老爹拋来的橄榄枝,相当于突然冒出个天使投资人,想要无条件资助她五百俩去做生意,那她当场就旋转跳跃、开心到要上天了。
她现在对老爹专程请假送小伙伴们回家的决定没有异议了,不过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态度,沈徐氏已经迫不及待开口了,“姝娘,这下放心了吧不用特意让二舅过来,你爹明天就能送表哥们回家,不如你和大弟二弟也一同走吧”
沈丽姝不会看不出来她娘的迫切,但她却故意说,“就算明儿大弟二弟能跟着去姥爷家,我也走不开,这不答应给齐孔目他娘煮的糖水板栗还没弄呢。”
沈徐氏险些急得脱口而出防的就是她一个,只送走她大弟二弟有什么用
但最后关头她还是把话咽回去了,转头求救般的问丈夫,“齐孔目家里着急吗”
沈家旺很配合的摇头,“前儿齐孔目还跟我聊起这个,他知道孩子们这阵子都很辛苦,特意跟我打了招呼,他家老夫人天气转凉后胃口就好了,虽还偶尔惦记姝娘煮的糖水栗子,可老人家本就不宜多食这个,因而姝娘也不必着急,何时得闲了再做便是,我说那正好,可能孩子们忙完要回镇上老家玩一顿时日。”
他这番话也许并非虚言,却也及时为妻子解了围,沈徐氏自然认为丈夫今日是站自己这边的,高兴之余更多了几分甜蜜,不由得朝丈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沈家旺正好也在看妻子,夫妻俩默契十足的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