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显荣老奸巨猾。
虽然从未看得起这对柔弱母女,不担心她们翻出什么风浪,但他仍旧选择将两人分开。
容愫被单独留在院子里,苏子墨则立刻被带去了另一所偏僻、空置的别院,派人严加看管。
母女俩过了18年苦日子,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都给她们使了不少脸色。
毕竟容愫不是官家贵女,甚至不是商户千金,她出身乡野、粗鄙不堪,丫鬟们自觉比她身份高。
苏子墨过去的18年里,被母亲保护得很好,每周总能沾点荤腥,也从没缺过吃喝。
但荣华富贵什么的,她却也从没沾过。
被带到别院后,苏显荣给她安排了4个丫鬟。
个个穿着体面,戴着珠翠,举止得体,比她这个主子还像主子。
丫鬟们态度倒是不错,甚至想帮她敷面、搓背,苏子墨都拒绝了。
她不习惯别人靠近自己。
坐在宽敞的房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那张熟悉了18年的脸,苏子墨有些怔怔。
被带走前,母亲的那个眼神似乎再度浮现在眼前。
面容染上沧桑的美妇人眼含热泪,对着她摇头,拼命摇头。
从来温柔强大的母亲,居然也会有那样一面。
最后,苏子墨记得,母亲的口型,说了“面具”两字。
她知道,母亲在提醒她,一定要藏住容貌。
可她并未继承巫女的体质,也没有草药与蛊虫,这面具,终究只能再维持8天。
后知后觉地,少女心底染上几丝惶恐。
人皮面具可以遮挡容貌,但她那对极漂亮的眸子,却无法遮掩。
此刻,眸底点点惊惶,让人不自觉地心怜。
苏子墨又想起上月,树下对她浅笑的温润少年。
她的心下意识安定下来。
慢慢地调整着脸上的面具,将母亲匆忙间为她戴上的面具,整理得服帖。
心底的慌乱,似乎也随着细致的动作,慢慢消失。
只要完成父亲的任务,只要呆满一年,她就可以成功出宫。
就可以、就可以带着母亲,嫁给她的心上人。
将将18岁的少女,养在深闺、被母亲保护得天真无邪的少女,
她不知道,那所谓父亲的承诺,不过一纸空谈罢了。
她这枚棋子,事成之后,便会被成功销毁,掩埋秘密。
倘若事情败露,也不过是帝王一怒下的牺牲品。
又哪里能与心中的少年,双宿双飞呢。
苏子墨即将进宫这件事,被苏显荣隐瞒得极好,偌大的后院,竟无人知晓。
归根结底,无论平时妾室们如何争斗,一旦苏显荣出马,她们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甚至平时的争斗,也不过是他纵容的结果。
适当的竞争,可以为他选出更优秀的庶子庶女,也让她们,对他这位父亲,更为敬畏。
苏子墨身边的四个丫鬟,也都是苏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养得最精细不过,和苏轻袖情谊极深。
也只有她们,才能守住秘密。
为免夜长梦多,翌日清晨,苏显荣便安排了贴身侍卫,悄然将苏子墨藏在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内,送出了府。
很快,这架没有苏府标志的马车便到达皇宫附近的小巷。
东厂的人出现,沉默有序,与苏府交接,将苏子墨带上了出宫采买的马车,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待到黄昏时,苏子墨便成功进宫了。
苏子墨在苏府别院长大,从未出过门,这甚至也是她第一次坐马车。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不适,等到达承乾宫时,她的腿都软了。
穿着精致的丫鬟们站在一旁,面上含着浅笑,眼神却很冷。
没有人来扶她。
苏子墨便慢吞吞地蹲在地上,片刻,稍微有些力气、头脑清醒,这才站起身。
这才有一个穿着绿衫的丫鬟靠近,笑吟吟道“这便是苏姑娘吧,我是娘娘的大丫鬟玉琴,咱们娘娘一直盼着您呢。”
她似乎也没打算和苏子墨寒暄,便自顾自地转身带路,朝着主殿走去。
承乾宫是贵妃的住处,别说苏府小院,整个苏府都没法比。
苏子墨也是这时,才看清皇宫之大,以及森幽。
在这陌生的人,陌生的建筑前,
小少女不免有些惶惶,便下意识垂眸,越发封闭起来。
玉琴察觉她的小动作,笑意愈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