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江之月。
她坐在一棵大榕树下,将配剑从剑鞘当中缓缓抽出,月光投射在如镜般的剑身上,倒映出自己的面庞。
糖衣炮弹,意在将糖衣吃下肚,炮弹打回去。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自小兄弟姐妹众多,又是所有孩子当中最有心气的那一个,早早便学会了同不同性格的人相互斡旋。可此时此刻自己要做的事情比过去所有莽撞的决断都更具风险。
那些人说,待事成之后,会赠予一把独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精铁纯钢,上好材料;做工精湛,神魂契合。
是所有剑修梦寐以求的毕生追求。
此时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不论是成为修士之前还是之后,江之月都时常对月练剑。童年时的理想如今终于撞进现实,虽然没有成为名动天下的剑仙,可终归也算是向着仙门前进了一小步她理当为此而高兴,整个临河镇知晓自己童年的乡亲们都为此而感到高兴,可更多的时候,她在月色之下握着剑,迷茫乃至恐慌的情绪却甚过喜悦。
她如今是剑修吗算是吧,毕竟也会用剑。
在霞山,除非是明确了自己所选的方向,剩下的修士就自然而然都是剑修。她同在霞山的大多数人一样勤耕不辍地学剑,却也深知童年时遇到的那位过路仙人所言非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赋上佳的好苗子,能够挤进霞山派已经算是仙门宽容,想要凭着剑修的筋骨在山门当中搏一条出路来简直难如登天。
踏入仙门就已经是童年梦想的终结,可却也是漫长仙途的开端。
靠着赚钱获得天材地宝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并不丢人,许多仙人都会有类似的做法;可亲自去带着商队来回游走又不像是一个“仙人”该做的事,许多时候,她对于自己的所行所为并非毫无迷惘。
偶尔,江之月会看向另一位同门的背影。
和自己在同一天入仙门,打从一开始便能照映出清晰的入道之物,入了门以后修为的提升速度飞快,拥有满腹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知识,似乎没用多长时间,霞山的一切便都被这个人所改变了。
而她视自己为朋友。
当然,她还记得对方更加狼狈的一些时刻比方说不会用土灶来烧火,弄得一脸黑漆漆的灰,眼睛却格外明亮。那个时候她的笑容还不算多,至少没有来到了霞山以后那样多,最常见的模样不过是忙碌之余站着走神,视线飘飘忽忽停在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当时刘管事手下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默认对方是个怪人,大家私下里聊天提及的时候偶尔也会说,“像这样同旁人有异的,兴许会有点仙缘”。
“我家在很遥远的地方。”
被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尹新舟也只会这样说“非常遥远,可我又总觉得自己不应当待在这儿。”
那应该待在什么地方呢有人继续追问,尹新舟便露出一副答不上来的模样,好像这个问题有多磨人似的也没说过一定要求仙,反倒是听自己说了想要踏进仙门的志向之后,才期期艾艾地表示也想一同碰碰运气。
不过三年的时间,就足够天翻地覆。
羡慕吗她偶尔会扪心自问。
是羡慕的。
那个人在练剑的时候从来没有正形,霞山派所有的剑修却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仅仅只是自己眼下手中的这把剑,甚至就连如今获得本命剑的机会,都同对方息息相关。
但也没有到会因此而兵刃相向的地步,她嗤笑了一下,为自己一瞬间的动摇。
江之月消失在皎洁的月色当中。
考虑到比凡人漫长不知多少倍的寿数,仙人更缺乏时间观念这点就很容易理解。
听张飞鹤的说法,尹新舟一开始还以为他将在三日之内潜入浑沦派,一周当中探听到情报,第二周就可以实施闪电打击,最后赶在仙门法会之前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带着诸多证据一并甩在仙门百家面前。
然而实际情况是,她秘密离开了霞山派之后,发现自己连浑沦派的大本营在哪里都不知道。
尹新舟“”
该不会这人就只是想让自己出去避避风头吧。
随后稍微一打听就发现,所谓的仙门法会要在三个月之后才举办,这么长的时间甚至足够自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环青州自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