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今天是个太中大夫、光禄大夫之类之类的,那明天人家忽然被拜为三公领尚书事,也不必有什么惊讶的……桥玄不就是如此吗?杨彪更是屡屡在三公和光禄大夫之间打转。
而回到眼前,当初段熲段纪明从颍川太守任上下来,然后入洛与曹节、王甫汇合,本就是想最后再博一把三公之位的。考虑到他之前就做过太尉,那真要是两度出任三公,这段氏的将来就算是勉强有个说法了,也算是在洛阳彻底站稳了……
当然了,如今谁都知道,这段纪明在洛阳这么长时间,却并没有等到三公的任命!
恰恰相反,段太尉先等到的是自己还有两个爱将一起所主导北伐的彻底失败!是政治上的彻底失势!
然后,他又等到了两个爱将被贬为庶人,并被人杀死在路边的消息!
而现在,他又等来了尚书台中都官从事的上门缉拿和司隶校尉直属的甲士!
不过这一次,向来以能杀人而闻名天下的段熲并未做多余的反抗。实际上,当公孙珣将王甫门上拆下的冠军侯三字匾额送入段府后不久,大门便直接打开,段熲的儿子也亲自出门相迎,说自己父亲正在院中白衣待罪!
公孙珣长呼了一口气,先让那队甲士入内,然后才领着义从阔步迈入了段府。不过,他显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段熲就在院中白衣待罪,并无半点虚言。
“段公!”公孙珣站在院内对眼前坐在地上的那名老者微微拱手。“你这是认命了吗?”
“既然有甲士到来,必然是有天子首肯。”段熲须发斑白,无风自动。“而且王常侍也已经束手就擒,此事更是已成定局。既然如此,我身为臣子,难道要负隅顽抗,与你们白刃相对吗?”
“段公。”公孙珣微微点头,然后又饶有兴致的瞅了一眼段熲身后廊下那几十个面露愤恨的精壮宾客、家人,却是继续说道。“我不瞒你,别人倒也罢了,等你进了狱中,一定是要和王甫父子一起去死的,你须早作准备!”
此言一出,莫说段熲的妻子儿女惊慌失措,那几十个精壮宾客更是直接愤然露刃,引得韩当等人也是纷纷拔刀相对……刚刚还是一片悲凉之意的段府瞬间就有化为战场的趋势。
“不要中了他的计策!”坐在地上的段熲一动不动,甚至连头也没回,但只一声呼喝便让这些人全都安静了下来。“他是故意激怒你们,想让你们拔刀的。但此时拔刀,只是让你们徒劳死光而已,还要搭上一个悖逆罪人的名号!”
公孙珣不以为意的向前两步,来到段熲身前,也是盘腿坐下:“段公莫非以为我是在虚言吗?熹平元年,你为了迎合曹节、王甫,将上千太学生下入诏狱,然后在狱中打死了那么青年士子,后来更是因为这份功劳进位太尉,当日你喜气洋洋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有朝一日要为此偿命吗?”
二人相对而坐,相隔不过区区数尺,所谓四目相对。
而此时听到如此质问,段熲却也是坦然开口:“我从军数十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厉害得失?正如你所言,当日我投靠宦官,谋求显位的时候早就想过有今日之厄,故此今日才会从容白衣相对。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你们会如此急切,上来便要置我于死地!更没想到,你公孙珣会如此理直气壮的来质问我……我当日还以为你是个人物,今日一看,不过是个蠢货罢了!”
公孙珣当即失笑:“段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你是把士人和阉宦当做对垒双方,成王败寇,所以当日入局之时便已经有所觉悟,而我公孙珣明明也不过是在为士人当打手,他日事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并不比你高明一二,却又洋洋自得,是这意思吗?”
“不是吗?”段熲一声冷笑。“你所恃的,不过是你如今退路多多,再如何张狂也一时性命无忧罢了!须知道,世事流转,二十年后你还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