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也不瞒你们,当日在歠仇水南边的时候我就想过了。”公孙珣继续冷笑道。“若是这一战死了,那自然一切都无所谓,便当我倒霉好了!可我公孙珣要是能活着回去,却必然要将那夏育视为生死仇人,好生作为一番,让他晓得厉害!”
“那敢问司马!”那名陪隶终于再度开口。“今日闹事的高衡在您眼中,究竟算不算得一个‘好男儿’?”
“若是不算,我怎么会专门叮嘱你去救他?”
“司马!”这陪隶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此事不是这么简单。”
“何意?”
“你视高衡为同生共死的‘好男儿’,却视夏育为‘生死仇人’……可高衡与夏育却始终是一体的!”这陪隶坦然点出了一个要害之处。“而您的这番心思,且不说吕佐吏他们心知肚明,只说那高衡,虽然为人暴躁,但身处其中,今日又干脆被挑明,如今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清楚又如何?”
“司马,你刚才亲口所言,此人是个清白之人。”这陪隶忽然勒住两匹劣马,正色拱手而言。“清白之人,一边受司马再活之恩,一边又受那夏育简拔之德,而司马与夏育不日将生死对立……他又要如何自处呢?”
公孙珣强忍着左肩处忽然间袭来的疼痛,思索片刻,却是猛地警醒:“你是说,他会自戕?!”
陪隶低头不语。
公孙珣登时大急,挣扎着就要从吊床上下来。
而娄圭赶紧上前扶住:“少君,何至于此啊?我晓得你惜才,可这么一个人,便是有才能也不能为你所用吧?人家终究是夏育从草莽中简拔出的私臣!再过两日离开这草原,我们与他就是敌非友了!”
“那也要等离开草原再说!”公孙珣勃然作色。“速速扶我下来,还有你……娄子伯你与我速速去中军拦住那高玄卿!”
娄圭无可奈何,只能深深看那陪隶一眼,然后径直去了。
然而……
折腾了足足一刻钟后,道边的一处小丘后面,数个火把之下,公孙珣却只能在那陪隶的搀扶下颓然坐到了高衡的尸首旁。
“我一来就四处找了。”娄圭赶紧解释。“但按照高衡旁边的士卒所言,他应当是那边乱子一结束就直接过来了……根本来不及。”
“何至于此呢?”公孙珣喟然叹道。“何至于此呢?”
“主公,士有死节之烈,此人确实是个清白之人,是我妄加揣度了。”说着,吕子衡居然直接下跪将刀奉上,俨然是要请罪。“我的气度不堪执掌中军……但我有一言,我之前嘲讽于他,并非是心存不善,而是确没想到他会如此刚烈!”
“我怨你干吗?”公孙珣将刀推回去道。“便是我都没想到,何况是你?再说了,你的职责既不是文士也不是武士,乃是我的腹心,在我无力之时替我执掌职权……你的所为,便是我的所为,这件事情正要你和我共同担起来!而我伤愈之前,你依旧替我执掌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