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已经不指望言知行能救她了,勉强扯着嗓子插了一嘴“言寺正,我、我是左少卿的妹妹,你哪有我值钱”
她当众说了这句,是盼着“薛达”掂量掂量利用价值,别一言不合就地把她割成两瓣。
但于言知行而言,当真是断了斡旋的机会,听那人开始数数,不得不命人开启大门,只盼着救兵能及时赶到,再不济,皇城城门总也能阻得了一时片刻。
谁料这时,不知哪来一阵马蹄急踏,三个袖罗妖人与柳小姐身形一闪,倏忽消失在跟前。一切都发生的极快,待言知行赶到门外,那马车已“一溜烟”疾驰而去。
“大人,他们好像往西南方向去了”
言知行唯恐让他们通到外郭城,立时策马去追。
寺内,公子们在惊吓中嗷嗷嚷着追责,众守卫皆满面愁云惨淡,有人道“是我花了眼么那妖人的马怎么快成那样”
少说超寻常快马的两倍。
卓然低头看着自己仍在流血的双腕,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柳小姐说的“一个都不剩”,不由打了个寒噤。
东方既白。
两匹“身披铠甲”的枣骝马拉着马车于街道上疾奔,驭马者乃是个金发碧眼的胡人男子,长鞭一甩,那马儿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穿梭而过。
很快,又有几个小队官兵从侧边紧追而上呃,“紧追”二字用的或许并不恰当,前头那车实在太过迅猛,乃至官兵拦截亦被撞飞。饶是长安百姓见惯“世面”,也难免不被这辆“遇摊掀摊,遇人踩人”的车驾所惊,人人避之不及,光天化日,竟由得这狂徒在长安大街上畅通无阻。
此刻车厢内又是另一幅光景。
柳扶微被这波动荡颠得简直想吐,脖子上的钢丝没撤,卡在勉勉强强还能呼吸的程度,想吐也吐不出来。
哭也哭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吓到魂魄离体了,否则看着眼前这三人,怎么可以仍直挺挺坐在地上,而不是当场昏厥过去。
眼前这一幕,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先不说那个妖女一上车,就扭着脖子转着胳膊肘发出“咔嚓咔嚓”宛如骨折一样的声音;“薛达”一把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本相,单看半张脸还算俊秀,可右眼边一道森然可怖的细碎疤痕几乎延到耳际,不知给谁削的仅剩半只的右耳,在昏暗的车厢内隐隐还透着点荧光
最可怖的当属那老媪,之前离得远没发现,灰色的宽袍下是缠满绷带的身体,绷带上渗着黑红的血,露出的肌肤瘦骨嶙峋,简直像包着层人皮的白骨精还是七老八十的那种。
要不是外边还能听到路人们的惊呼声,说这仨从阴曹地府来的她都敢信。
一时间,“薛达”和妖女还顾不上搭理她。
他们甚至都没太留神外头,双双盘膝闭目,以掌心抵住那老媪的背心,颇有种运功疗伤的意思。
瞅这架势,这老媪怕真是袖罗教主了。不知她老命是否给卡了紧要关头,要不何至于要两个伤员在这种情形下渡送真气
她看着“薛达”右臂上豁开的裂口仍泊泊冒血,顿觉等他缓过劲来,自己必是连求条寻常死路都是无门。
谁知她指尖才触到颈上钢丝,他忽然开口“不想脑袋搬家,劝你老实点。”
柳扶微心里“咯噔”一声,那妖女啧啧两声“席芳,你呀就别诓人家了,她老实也好、不老实也好,你还能留她一具全尸不成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呐小姑娘”说着,她睁开一只眼,“你真是少卿大人的妹妹”
假的。鬼要当那瘟神的妹妹
柳扶微“忍辱负重”点了一下头,见那妖女一脸不信,补充道“我娘嫁给他爹之后,他一直就唤我妹妹来着”
妖女一叹“我还想他一个天煞孤星哪来的妹妹呢,嘁抓谁不好抓了个最没用的,我看还是把这个累赘丢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