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冲击让他片刻耳鸣,狭窄的电梯间,仿佛窒息的真空罩,将一切隔绝在外。
熟悉又陌生的轮廓,滚烫地刻在了他的眼底。
他从未想过,会和谢沂在这里重逢,哪怕七年未见,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谢沂。
谢沂身穿休闲黑色衬衫,因天气热,不拘小节的解开了两颗扣子,轮廓分明的锁骨中间,坠着条星图银链。
他身材颀长,比明照高半个头,此刻两人相距不足半米,自外而来的光线和音量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明照在他身体的阴影里,望着那张比七年前成熟深邃得多的面孔,看见琥珀色眼仁中的淡漠桀骜,心脏仿佛极洲天气里的一捧温水,瞬间凝固得密不透风。
尘封多年的记忆呼啸而来,清晰刺骨,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眼睛还狼狈地蓄着泪。
他动了动唇,唯有那句称呼,卡在胸口里,像被水泥封砌,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十三岁那年,他跟着明婉迎来到谢家,第一次见到谢沂。
他忐忑拘谨地走过去,用汗湿的小手拉住谢沂的手指,仰起头,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像明婉迎教的那样喊他“哥哥。”
谢沂十六岁,桀骜不驯,连正眼都没瞧他,只是勾唇嗤笑“演什么兄友弟恭呢。”
他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演戏,他只是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愿意黏着谢沂。
谢沂跟朋友打球回来,听到篮球撞击地板的咚咚声,他会从床上一跃而起,来不及穿鞋就冲出去,兴奋得满脸通红“哥哥怎么才回来,下次带我去”
谢沂会抬手掐住他的后颈,阻止他毫不收力的熊抱。
有时候也挡不住,被他扑了个满怀,差点踉跄摔倒,谢沂虽然表情不耐烦,但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揽住他的腰,防止他站不稳。
他曾经,努力地融入着谢沂的生活。
但后来,也是他残忍地说
“你的贵族妈背叛你爸,你的混账爸又背叛我妈,你们一家都只会玩弄别人感情,谁碰到你们谁倒霉一辈子”
时至今日,这些声音仍旧刺耳,刺的他心脏隐痛,却伤不见血。
就像明婉迎说的,他不该迁怒谢沂,他心里清楚,可十五岁的他还做不到克制和忍耐。
“借过。”
低沉冷淡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谢沂目光平静的从明照脸上扫过,没做一秒停留。
他迈步进了电梯,手臂从明照的袖边擦过,带起微不可见的摇曳,空气中随之弥漫起甘涩的雨杉香。
他仿佛根本没有认出面前的明照。
谢沂身后,一位西装笔挺长相清俊的青年跟了进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瞥了一眼明照,抬手按住电梯门,友好地问道“先生,要下去吗”
明照抿得嘴唇发白,由脖颈自耳根涨红,颈间血管快速跳动着,肆无忌惮地暴露着主人的慌乱。
他立刻扭开头,背对着谢沂,垂下眼睛,一声不吭地走出了电梯。
他背后出了很多汗,好在衬衫的布料不错,掩盖了太多难堪。
不过大概是感冒的余韵,在巨大的情绪起伏后,他只感到不真实的眩晕。
他听到电梯门在他身后闭合,就如大厅突然而至的透彻冷气,让他清醒的意识到,他与谢沂,根本是咫尺天涯。
就像他只能一次次地赶来中京酒店面试,而谢沂可以在这里拥有专属房间。
他们之间短暂且多余的联系,不过是父母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一旦父母婚姻破裂,他和谢沂就不再有任何关系。
“先生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明照低声让过门童礼貌的问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中京酒店。
电梯缓缓上升,电梯里,唐宁夏看向镜中那人冷静的脸,不客气地戳破”谢总,刚才您的呼吸频率乱了,动作也比以往僵硬紧绷,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您轻吸了一口气,没猜错的话,对方就是”
谢沂掀起眼皮,瞥了身边人一眼,声音带着威压“唐宁夏,我妈让你追随我,可没让你审查我。”
唐宁夏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却是格外轻松“谢总,明照身上的味道好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