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丫鬟撩开纱帐,一张极惨白的脸便露了出来,白中发青,竟隐隐是下世之相。这到底是君侯夫人,两位大夫也不敢多瞧,不过一两瞬的功夫,那纱帐便缓缓放下,二人对视一眼,一面提笔斟酌开方子,一面道“夫人的脉象浮大而紧,大为脾脉,带浮而紧,这是伤了脾胃,元气不内归的缘故”
一句话未说完,便听得里面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两位大夫转头,便见那纯色纱帐上竟叫喷溅出一片血迹来,顺着褶皱处往下蜿蜒,殊为可怖,丫头们惊呼“主子,您怎么了”
林容咳了好一会儿,这才止住,道“这些日子常这样,一时咳嗽多了,便咳血起来,无碍的。送两位大夫出去开方子。赵将军”
赵孟怀一直候在门口,见那纱帐上好大一片血迹,也是叫吓了一跳“夫人”
林容低声道“本想去徐州侍奉姑老太太,只可惜我这身子委实不争气,刚到泊门渡,便病了,养了好些日子,也不成。幸好你来了,又带了大夫。不然,我还真没个拿主意的人呢”
说着又咳嗽了几声,顺了大半晌气,这才接着道“也好,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那是再吃多少药也好不了的,也不知我还有多少日子,我刚来时便在宣州,如今你接我回宣州去,也算魂归故里了。”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不知多少人因为风寒病死,赵孟怀见林容这幅病容,也并不怀疑。
他不敢擅自做主,病成这个样子,奔波去青州,半路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又怎么回去复命,道“夫人莫说丧气的话,这二位大夫是青州名医,对症下药,定能见效。等夫人好转些,再启程不迟。”
言罢,出门来,细细问了一遍脉案,叹了口气,低声抱怨“这真是个苦差”
就着两位大夫用剩的墨,写了一封奏报,交予左右“快马呈青州主公处”
这夜,陆慎批复案牍完毕,已经是三更时分,略躺了一会儿,不过四更时分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披衣起来,惊醒那童儿,靠着墙角站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君侯,今儿没有宣州的军情送来。”
陆慎脸色一暗,挥了挥手,命他退下。见月华如水,慢慢在庭院中踱步。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竟到了衙属的书吏房,里面人影穿梭,恍如白日,正十分忙碌。
陆慎也并不叫人通禀,慢慢过去,见窗边散落着一堆文书,随意捡起来一份,是汝阳王妃的拜帖,里面夹着一个二指宽的白条,已经以陆慎的口吻,草拟好一份冷淡又疏离的回复。
他打开来一瞧,才知虽名为拜帖,却实是求援。这位汝阳王妃是守寡之人,路经豫州时,叫一股溃散的逃兵抢劫了,人虽没事,却丢了不少金银细软。她是陆慎母亲的远房表妹,关系虽不密切,但写了信来,便是追不回那些金银细软,也能叫人安全护送回徐州。
他慢慢瞧着那信,本阴沉的脸上竟隐约浮现了点笑来。这时,一名书吏正往外来,猛然瞧见明角灯下的陆慎,惊呼“主公”
这书吏一声惊呼,叫里面正忙碌众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拱手行礼“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