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实在诡异,陆慎宴请外臣,歌舞渔色已经是少见,岂有叫正经内眷出来见礼的道理寻常姬妾便也罢了,这位可是三媒六聘的正妻。即便是雍州文武拜见,也得隔帘相对的。
雍州这边的文武,各自默默尝了一个鲍螺,憋出个词“妙极,妙极。”
陆慎端坐高台,一手撑着额头,一双丹凤眼微暇似笑非笑,等着群臣都品尝完了,依旧毫无动作,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林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浅笑,缓缓走上高台。陆慎身后有几个侍女拿着蝇刷、漱盂等物,丫鬟递了茶到林容手中“夫人”
林容会意,奉着一盏成窑斗彩小盖钟到陆慎跟前“君侯,先漱漱口吧”
陆慎仿佛醉得厉害起来,只轻轻嗯了一声,勉强就着林容的服侍,漱口,盥手,又叫林容弯腰拿着松江布手巾细细擦拭了一遍。
陆慎微微抬头,便瞧见她一双碧玉滴水的耳坠仿佛荡秋千一般,不知她今日熏了什么香,淡淡的果木味道,又仿佛夹杂着什么花香,那味道极淡极淡,再一闻,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了,若有若无。
陆慎平时最恨这些脂粉香,此刻却觉得,这脂粉香大抵也是不同的。女子低垂螓首,卷着松江布划过他的手心,他心里微微不自在起来倒也不算一无是处,起码识时务,知进退。
林容另换了一双紫檀玛瑙金银箸,从攒盒里捡了一个粉白相间的鲍螺,乘在金盘里,垂手立在一旁“君侯”
陆慎慢悠悠吃了半个,缓缓吐出个字“善”
下首的司马云中铁青着一张脸,陆慎以妻为婢,命其服侍酒宴,折辱的又何止一个崔氏女分明是在打他的脸什么士庶、贵贱,只怕陆慎从未放在眼里。
司马云中一口一个士庶之别,自诩高门贵胄,彼此合党联群,那又如何呢
陆慎对座下异像恍若未闻,依旧一脸和煦“此物甜腻,司马大夫请满饮此杯”
陆慎不动声色之间,狠狠打了这群士族的脸。直至酒宴散去,司马云中再无只言片语。
酒筵散去,林容被侍女引到偏殿等候,她站得有些久了,膝盖有些隐隐发疼,略歪在榻上小憩,不知等了多久,依旧没有人来,便撑着下颚枯坐,望着小几上的汝窑花囊发怔。
忽听得外面帘栊响动,一个丫头问“你做什么去
回话的也是个女声,只声音孱弱,想必年纪小些“桂圆姐姐,夫人在里面等了小半个时辰了,才席上也未进水米,我送杯六安茶进去,也是个意思。”
那唤桂圆的丫头冷笑两声“小蹄子,才满殿寻不见你,不知上哪儿闲打牙去了。这会儿子倒钻出来,打量着攀高枝儿去。不过你也是个蠢的,上不了什么高台盘,听见人唤里面那位两句夫人,还真把她当个人物了巴巴地凑上去,你当她能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