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琦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将信将疑:“医家道家的药方从来都是密不外传,敝帚自珍的”
不过崔琦向来人情练达,只说了这半句,便高高兴兴地收下了:“都说你爱在稀奇古怪的地方用心,现如今更厉害的,做起医婆的营生来。”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直到后半夜,林容昏昏欲睡之时,听得崔琦问:“十一,你知道那乳娘吗”
林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爱穿茜纱衫子的女子,时常哀哀婉婉的模样:“她如何了”
崔琦默了一会儿:“总归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大哥哥混账,受罪的却是她。”
“有些话我只对你说,那乳娘是家生的,哪里不明白我们这等人家的规矩。说她贪慕富贵,勾引主子,岂有不要命的道理。我从前同她说过话,她不是蠢人,倘若不是被人强逼,会出这种事。”
林容转过身子摸者崔琦的发辫:“六姐姐,你这样想,我便没有交错人了。”
崔琦却自知失言,怕她时感怀自身起来,忙宽慰道“那雍州的抚远侯,虽然与咱们家有一段恩怨,却也听说是个极讲理的人,身边也无内宠,自然是不一样的。你这样的人品、才貌,又担心什么呢”
林容笑笑,不答话了。
林容这日睡得极晚,第二日鸡叫时分就被喜嬤嬷从被窝里挖出来,净面梳妆。五福俱全的世家老夫人亲自给她绞面开脸,嘴里说着吉祥话:“一线开当面,二线盖两边,三线生贵子”
孩童们得了大人的嘱咐,此刻便拍手笑闹,接嘴道“生贵子,生贵子,十一姐要生贵子”
林容被纹得生疼,一时只觉面上火辣的,等妆成时,便听得外面男宾的催妆诗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壮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4
有男童趴在栏杆处往下瞧,大失所望:“不是雍州节度使,他没来迎亲吗
林容晕乎乎地被人牵引着下了小楼,进了正堂拜别父母。土大夫内情不外露,崔诀本想着教训几句闺训妇道,不想此刻见了,顿住:“哎,十一,你你竟瘦成这副样子了,这都是为父的过错”
说着竟呜鸣地哭起来,不能自已。
长公主眼波一转,横他一眼,拉了林容的手嘱咐:“你此去雍州,务必保养自身,结崔陆两氏之好,以安宗亲边民,我跟你父亲便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林容垂头,盖头下是长公主一双极漂亮的丹寇玉手,她走近一步,在长公主耳边低声问“十一娘跳下山崖的时候,公主殿下有没有半分的后悔”
自那日软禁,长公主便再也不肯去见林容,此刻见她质问,脸上的笑僵住,又抚扇遮住,对左右道“瞧这丫头,还舍不得呢你安心去,我跟你父亲都替你高兴呢”
林容摇摇头,退后一步,俯首回礼:“女儿谨记父亲、母亲教诲,就此叩别,望父亲母亲保重。
出得中门,登上彩车,往渡口而去,见有大船四十一艘,小船二十艘,帆船如云,轴舻千里,有遮天蔽日之态。
翠禽见此,小声耳语:“县主,这是江州陪嫁的六十万石粮食,从半个月前就开始运了。”
林容听了,心里不无震惊,就算是漕运极盛的明清两代,从南往北运的粮食年也不过最多六百万石,还是集两广、两湖、云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