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原随云只是一个一般的瞎子,别人肯定不会同意,让一个双眼看不见的人,去照顾一个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的人。
然而原随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瞎子。
原随云叮嘱道“每过一个时辰,便煎一副去热的汤药,以瓦罐保温,放到门口,若是一个时辰后,发现药未曾动过,便再去以新药重新煎一副,以此往复,若是阿哲醒来,也好及时用药去寒。”
下人们点头应是,又打来凉水、拿了数块手帕放到房里,便全都退下了。
全部人都离开了,房内只有清醒的蝙蝠公子,以及昏迷不醒的颜医。
除去徐哲凌乱隐忍的呼吸声,一切的声音都远去了。
原随云又走到床边,静静伫立在床头。
他微微倾身,伸出手,扫过徐哲额前湿哒哒的黏发。
他无比心疼的,又一次轻声唤起了这昏迷之人的名字“阿哲你如今有什么感觉。”
徐哲满面痛苦,不安分的在床上动着,拧眉微喘。
原随云懂医,他伸手触上徐哲的脉,只感脉象洪大而数,絮乱急促,他探了片刻,又扯开徐哲的衣服,触上他胸前的肌肤,手到之处皆热汗森森,不仅高热不退,更是出汗不止。
原随云的手,在徐哲的胸膛停留了片刻。
指腹之下,心脏跳动之搏,有力而蓬勃。
他的手沿着徐哲的脖颈向上游移,摸上徐哲的脸,反复摩擦他的唇,唇瓣手感粗糙,有几处细细裂痕,乃是大热、大汗、大渴之状。
热盛津伤证,不能以发汗退热。
原随云将徐哲上半身的衣服脱去,以冷水打湿手帕,在腋下以及脖颈处反复浸凉。
徐哲本是习武之人,并非生来体弱多病,若非长久以来疲劳久久积攒成疾,也不至于会匆匆之下昏迷病倒。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原随云不禁又一次这般想着,这番作态,分明应该是将他放到了心里,但原随云又知道,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病人,徐哲都会以绝对平等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只是他的这双眼,恰好比较难治罢了。
“唔”突然,徐哲难耐的翻了下身体。
原随云动作一顿,关切道“阿哲”
徐哲的口中,发出难受的唔呜声。
唉,这人还是没醒,多半是遭了梦魇,做了什么噩梦。
高烧之人本就精神萎靡,若是想要知道什么,这时未免不是一个好机会。
只是这仍然不保险。
原随云将被凉水浸湿的帕子,贴上了徐哲的额头,之后起身直立,走至门边,轻轻开门又随之带门。
门外无人,无声无息。
原随云走至转角处,道“丁枫。”
一个黑影自头顶壁角木栏上跳下。
丁枫半跪在地,恭敬道“公子。”
原随云道“将我房中隔间里的药拿来。”
丁枫道“不知公子欲要何药”
原随云道“我不欲伤他,但我有话要问他。”
丁枫点头离去。
原随云背手伫立片刻,又折返回屋。
但他尚未走至门前,超乎常人的听力,便听到了止不住的哭泣呜咽声。
原随云的脚步一缓,这声音来自屋内。
他放轻了步子,轻声走至门前,面色平静,竖耳静听。
房内之人似是烧迷糊了,其所出之语毫无逻辑,所出之声亦是磕磕绊绊,哑着嗓子,一声声的哽咽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