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身烟味的回到房间,目光落在三个月大的儿子身上。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过去,看到自己第一次接触网球,从此无可自拔的爱上了它。他用了全力去追逐胜利,他有天赋,也肯努力;毕业后开始奔波于各种赛事,他的网球从单纯的胜负变为更复杂的东西。
那东西压的他喘不过气,又不甘心。他其实早就有放弃的想法,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真正的天才,他的职业末途就在这两年,区别只是什么时候结束而已。
但这一天真的到来后,他却没想象中的那么从容。他不想到此为止,不想结束,想要继续站在赛场上
可他在害怕。他害怕输,害怕输之后的奖金变少,镜头也不会选择他而是选择胜者,这是世俗又真实的状况。
他空着眼神,又想到妻子。
当晚,在妻子的怀抱里,九重先生下定决心。他告诉了妻子自己要退役的消息,和他想象中的不同,九重夫人只是有些惊讶,然后舒了口气,说这样你和我、还有孩子在一起的机会就变多了。她在笑,手指柔软,没有因此看不起他。但九重先生却又浑身不舒坦。
你为什么不在乎它
它是什么,九重先生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这不妨碍他心情更加失落,度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九重夫人一直在支持他,她的支持却只能让九重先生感到惶恐和不知所措,最后不知不觉染上酗酒的坏习惯。
一年后的某个下午,九重先生邋里邋遢的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按着遥控器换台。九重鹰坐在他旁边,好奇的盯着电视屏幕看。九重先生懒散的笑,问“有什么好看的”
九重鹰很聪明,多亏他的外祖父母和祖父母频繁的来看他。长辈来的时候是九重先生最老实的一段时间,他会在这段时间里努力表现出一个合格的、尽职尽责的父亲。在妻子面前则会显得沉默和压力大,偶尔埋在她怀里撒娇,这样她的不满就会迅速消失,两人继续甜蜜的维持一个幸福的家的假象。
只有在孩子面前,九重先生更加放纵一点。他始终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会记得,抽烟喝酒的样子都倒映在那双稚然的眼睛里。
这次也是。只是他抬头看是什么让儿子这么感兴趣时,在屏幕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那是一张黄种人的面孔,皮肤略黑,眉眼锐利,笑起来的时候带着自信的笃定,沐浴在摄影机的镜头下。
“冠军是越前南次郎”
“百年一遇的天才球员”
“来自日本的武士南次郎”
九重先生鼻腔里又开始泛着烟味的呛鼻苦涩,他眨了两下眼,死死的盯着屏幕里意气风发的男人。在这一年里,他在喝酒的时候没有想过、趴在妻子背上时没有想过、教儿子说话时没有想过,现在却仿若昨日的回忆起那天冰冷的风和窗,还有那通断了他职业前途的电话。
他坐直身子,放下了酒瓶,仍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如坐针毡。他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形象,结果发觉自己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下巴上胡子拉碴,脚上另一只袜子不知去向。他感到难为情,恼怒,又自嘲。
随后他看向屏幕,也看向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