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自己搓了搓脸,又搓身上,张仙姑道“转过来我给你擦背。”
中间也是换了一次水,祝缨披着大浴巾,祝大亲自把水送了进来。
再次泡进浴桶,祝缨说“没见着花姐,是吧”
张仙姑一直手脚不停、嘴不停的,这会儿终于哭了出来“我知道,不是花姐的事儿,得是她家里那些人弄的鬼”她抽着鼻子说,“咱们挨打受骂不是常有的吗我就是怕你出不来”
祝缨张开了眼睛,说“以后不会了。”
“哎”张仙姑说,“要不,咱们这官儿也不做了,哪里黄土不埋人呢别在这京城了。另的地方啊,就那几个官儿,京城这不知道就遇着什么阎王了,呜呜。”
祝缨道“难的都过去了,我才不走呢”
“啊”
祝缨道“那我罪不是白受了吗白丁一个,到哪里不是受欺负的我偏不走放心,以后都会好的。”
“哎。”张仙姑满心忧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再给你篦篦头吧。”
祝缨洗沐一新,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披着半干的头发,跟金大娘子去道谢。
金大娘子道“哪里就值得谢了你叫我们家那个一声大哥,叫我一声嫂子哎哟这怎么瘦成这样了”
祝缨这辈子就没过几天好日子,本来就瘦,没长成个矮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是断不可能又高又壮的。牢里这几十天虽然竭尽所能,仍是个半饥半饱的样子愈发地瘦了。她在牢里的时候整个人都灰扑扑的,头发也是结的,衣服也脏的,金大娘子跟她不是很熟,看她再惨也只是寻常的可怜。
如今洗沐一新,苍白的皮肤、发亮的眼睛、俊秀的五官极削瘦而清晰,整个人显得高瘦而虚弱,穿一件青绸的外袍,紧贴在身上,翻出点洁白的毛边来,如一株秀竹,就怕来一阵巨风再吹它。比年前见到的时候还要出挑,更添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甚至比金大娘子平日里见的男子都要好看、可爱许多,有点像郑侯那样的大户人家里的娇贵公子了。
这样清洁的模样,才是金大娘这样身份的人心里能接受的干净模样。
金大娘子就心疼了,像被针扎了一样。
一边骂“狠心的贼,怎么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了呢”一边张罗着上茶上吃的,又问“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对了你今晚的住处我给你安排好啦,就住对屋成不成被卧都是新的,这就晒去哎,昨天是灯节,可惜你没见着,我这儿好些个灯,今儿给你点了,你补过个节,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祝缨道“大嫂怎么说怎么好。”
金大娘子嗔道“就会说好话哄人。”
“实话的。”
“噗快些坐下来用饭吧。”
祝缨慢慢吃饭,金大娘子给她布菜,张仙姑就给她继续擦头发,拿小手炉子给她烘干头发。祝大问道“在里头,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张仙姑骂道“你长眼了没有她好好的吃饭,你又拿那些给她添堵。”
祝大一瘸一拐去了门槛上坐着,跟金彪两个在门口玩弹珠。祝缨道“没事儿,都出来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就是说,是周将军”
“呸”张仙姑说,“什么将军他打过什么胜仗了”
金大娘子道“何止是胜仗连战场也不曾上过呢。哎,郑家七郎写了信回来,叫他们把事儿平了,哪知道王京兆厉害得很,不听人求情。哪知道他自己把你给放出来了。”
祝缨道“我不是犯事被抓进去的,他才放的我。是周将军的朋友,就是时尚书的公子,头先时京兆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