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与酸臭味,熏得姜醉眉几欲作呕。
邢秉懿挥手斥退了冯溢,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看着赵构。他如半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微张着嘴,闭上眼睛睡着了。她抬起脚,用脚尖踢了踢床榻。
赵构倏然而惊,一下睁开了眼睛。邢秉懿背光站着,他好一阵才认出了她,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好似在抱怨质问。
邢秉懿让开身,道“官家,你看谁来看你了。”
姜醉眉见到邢秉懿的动作,不禁挑了挑眉。等她让开身,朝赵构看了去,顿时失声道“他是赵构”
塌上的赵构,已经形容大变,看上去臃肿痴肥。此时他五官歪斜,嘴角流着涎水,眼皮耷拉下来,目光浑浊,完全看不出半分以前的影子。
邢秉懿道“认不出来了吧不过,真真是他。其实呢,以前你我都看走了眼。他可是韦氏亲生,一脉相承的凉薄。你可记得田氏生的五娘子”
田氏田春罗也是赵构的妾室,与邢秉懿她们一起,被送给了金人,死在了刘家寺营寨里。
当时赵构已经接连有四个女儿,他一心盼着儿子,田春罗生下来的又是女儿之后,他失望不已,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小女儿一眼。
可怜五娘子连名字都未曾取,从未见过亲爹爹一眼。她当时尚不满两岁,作为宗姬被送给了金人抵债,死在了前往金国的路上。
邢秉懿笑了起来,看向姜醉眉问道“这是不是报应”
姜醉眉以前最看不起赵构的软弱无能,此时,她看到赵构的模样,那股恨突然就没了,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
“不仅仅是报应吧。”姜醉眉用手在鼻前扇了扇,拉着呆怔的赵金姑,嫌弃地道“臭得很,我们出去吧,一滩烂泥,有甚可看之处。”
在床榻上的赵构,一直死死看着姜醉眉,此时仿佛终于认出了她,神色狰狞了起来,嗷嗷直叫唤。
姜醉眉头也不回往外走去,赵金姑依偎着她,道“姜娘子,我也认不出他来了。刚回南边的时候,他从来不拿正眼看我与大娘子,那时候他很傲气,跟韦娘娘很像。对了,韦娘娘也死了,死在了庙里。是他将韦娘娘送进庙里去的。”
都说天家无情,做了皇帝的,更必须冷酷无情。
能冷酷到赵构这个份上,绝无仅有。且不提无数死伤的百姓,他的父母妻儿姊妹兄弟亲人,全部落在金人之手。
金人几乎灭了他的阖家全族,他为了那个皇位,还能向其摇尾乞怜,他就是个畜生
姜醉眉并不感到惊讶,道“为了皇位,他什么事干不出来。不过,先前邢娘子的话,只说对了一小半,坏事做绝,有可能会遭到报应。你看以前的杜充,现在的赵构,若不是赵统帅,他们都好好的呢。这恶人啊,一定不能盼着老天来收拾,最好是能变得厉害,直接将他们砍了”
赵金姑嗯了声,邢秉懿默默跟在了身后,斟酌片刻后,道“既然是为了三十二娘好,就让她跟着你回北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