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富贵和气的脸上,难得浮起了几分谨慎与严肃,道“不过,我丑话要先说在前面。咱们这些做买卖的,走南闯北,风餐露宿,辛苦且不提。有时遇到暴雨塌荒灾害,拦路的盗贼歹徒,说不定连命都得填进去,赚的都是血汗钱。我这次来,也不敢打包票,因着这买卖,没得朝廷允许。要是被邓州军抓住了,算我们倒霉,可不能怪我。”
一提起邓州军,他们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了。
赵璎珞那个疯妇,她的兵船成日在白河中飘来飘去。弓弩手立在甲板上,锋利的箭矢,只一见就令人遍体生寒。
尚富贵这般说,倒使他们更加信任了几分。要是他敢一口咬定没事,以赵璎珞油盐不进的疯癫劲,他们定会以为他在吹牛。
他们几人到另外一间客房,低声商议了一会,便回来对尚富贵道“尚东家,我们合计了下,此事能行。不过,尚东家别怪我们小人之心,邓州毕竟算是尚东家的地盘,我们得先去看尚东家的货。”
尚富贵斜乜着他们,不耐烦一口答应了“好好好我在邓州借了友人的空宅堆放,你们且随我前去。”
大家一起出门,马车上了官道,往西北方向的庄子驶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上天空,开春后的田间地头,农人在忙着翻地。地里的冬小麦,已经冒出一截嫩绿,树木绽放新芽,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盛掌柜与杨掌柜同坐一车,他们两人嘀咕着先前的事,盛掌柜道“此事定要小心再小心,要是空着手回去,如何能向相爷他们交待”
杨掌柜也警惕得很,道“就是丢了脑袋,也不能丢了买卖。杨府要尚公主,公主的嫁妆丰厚,府里总要准备好宅子,置办酒席。成亲时虽能收礼金填补,起初总得要先拿出来。杨府的老夫人不管事,新大夫人掌中馈,她是聪明人,中馈掌得好,于钱财调度上很有本事。这钱呐,从各处先征调了去,说待这次赚了钱,再贴利还给我们。”
杨存中原配赵紫真去世后,新娶了填房夫人陶氏。杨存中本就爱好逛烟花柳巷,看上了长得周正的娘子,不是强抢,就是拐着弯弄到手。
陶夫人出生于小官之家,人生得美,又聪慧伶俐。刚成亲时,杨存中还安分了一段时日,没多久新鲜劲过去,就故态复萌了。
陶夫人管不住他,将钱财牢牢抓在了手上,从她手缝里,休想漏出一个大钱。杨存中的那些莺莺燕燕,要是不得宠的,都被她当做了下人使唤,遣散了她们的仆人,省了一大笔钱财。
陶夫人在外端庄贤淑,兴许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底下当差做事的,自是最了解不过。
盛掌柜差点没噗呲笑出声,杨掌柜也是个促狭的,拐着弯骂陶夫人小气。
不过,上面的贵人嘴一张,底下的人就得提着脑袋做事。陶夫人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
他们这趟出来,要是赚不到钱,陶夫人自是会受损失,但她终究保全了一部分,至少尚长公主的钱是填补进去了。
盛掌柜低声道“那长公主,能看得上杨三郎”
杨掌柜嗤笑道“宫里看中的,是宿卫使。”
盛掌柜说也是,皇家的亲事,他到底不敢多说。掀起车帘向外看去,感慨地道“这北地,与南边不说天差地别,就凭着这份生气,不过几年,北地就得起来了,而南边,唉”
杨掌柜也唉声叹气,只百姓再苦,也苦不到他们头上。两人也就是随口提上一句,便抛在了脑后,一路警惕看着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