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秉懿嘴角下撇,讥讽地道“谁让你总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以为二十一娘是那般好糊弄,可不得被打回来万俟卨是如何的品性,这官是如何在当,我尚未仔细看过。只下面官员的考核,你骗我,我骗你,骗得大家皆大欢喜。至于真实情形如何,老天看得清清楚楚,百姓自有定论。万俟卨主管提点刑狱,他的死状,倒像是审犯人的手段,定是死有余辜”
赵构愣住,邢秉懿眼神冰冷,继续道“官家将此等小人送到北地恶心人,那就是挑衅北地的衙门风气,官家竟然真不知晓”
赵构懊恼又没脸,梗着脖子道“我就不相信赵二十一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她懂甚”
又来了,又来了
邢秉懿头疼欲裂,被他一口一个妇道人家膈应得,连看到他都眼疼。
自小时起,邢秉懿最恶心软趴趴的虫子,看到就止不住寒毛直竖。
回到南边之后,每每见到赵构,他浮肿的脸,软弱无能又心胸狭隘。却总带着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神情,努力装扮出帝王气势。
戏台上的滑稽丑角是可笑,他却是可悲。他成了帝王,又多了重可恶。
邢秉懿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客气道“二十一娘就那么做了,万俟卨的尸身还在铁笼子里躺着呢待冰化了,很快就会化成一团脏臭的血泥。”
赵构瞳孔不由自主猛缩,喉结上下抽搐,惊恐莫名。
邢秉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感到莫名地畅快,闲闲道“西夏的兴庆府,甘州,夏州,西凉等州府,西夏大大小小十二个军司,如今剩下了不到一半。最大的甘肃军司,皆落在了北地的手上。李乾顺忧心而亡,李仁孝继位,听说他肖似其父,颇具才能。只如今,李仁孝仍然龟缩在沙洲不敢动弹。先前在韩州府,北地与完颜宗弼一战,金贼溃败大逃。鞑靼各部的投诚,疆土归于北地,北地的势力,早已雄霸天下。官家,你觉着,二十一娘这个妇道人家,她究竟懂什么呢”
赵构脸红一阵,白一阵,强辩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怕她,更不会仰仗她的鼻息而活。国家养兵,全在茶盐。临安建康一地的茶,天下闻名。福建路的盐场,就足够支撑天下的大半养兵赋税。”
他掀起眼皮,居高临下看着邢秉懿,得意地道“只在建康一地所售的盐钞,足够支撑荆州服南北两路的平叛军饷。”
邢秉懿讶异地瞪大眼,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赵构情不自禁更得意了,能让邢秉懿哑口无言,他感到无比地畅快,鄙夷地道“赵二十一从西夏那里抢的地,是能产些盐。但那些地方的盐,如何能支撑北地如此大的疆土。这就叫眼高手低,吃不下硬撑,迟早得噎死她”
邢秉懿只感到荒谬透顶,问道“你可有看过最新的大宋朝报”
赵构马上变了脸,顿时怒道“可恶那汤福跑了,北地奇技淫巧,糊弄那些愚蠢百姓的邸报,如何又出现在了临安先前去抓捕汤福,就被他逃了去,可是他还有同党,你未能查清”
懦弱没担当,遇事只会躲避,推卸责任。邢秉懿的怒火,奇异地消失无踪,心底惟余一片荒凉。
女子嫁人自己做不了主,“货与帝王家”,一辈子就陷入了烂泥潭里。
邢秉懿面无表情地道“是我自己要看的,更从未想过要销毁大宋朝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能人人都做睁眼瞎。”
赵构见邢秉懿指桑骂槐,呼吸又开始急促了。
邢秉懿无视他,道“临近燕京的汉沽,在海边开辟了盐场,能产出大量的海盐。北地的盐引,盐税只有南边的五成,百姓能买到便宜的盐吃,以后都不会缺盐。”
赵构的脸寸寸变得便僵,瞪大着肿泡眼,难以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邢秉懿别开了眼,继续道“北地除了直沽临海,还有密州的大片海域。加之西北的盐州,蜀地荣州的井盐,除了拿盐当饭吃,北地不但不会缺盐,还能向鞑靼各部卖盐。官家在建康卖盐钞,发大财,这是要逼走建康的百姓,逼得全南边的百姓,都北逃么”
赵构的肩膀一下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摇摇欲坠一屁股坐在塌几上。他抱着最后的希冀,道“还有茶,还有茶。不怕,还有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