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眼神发直,一动不动望着某处。邢秉懿从册子后打量了两眼,掩去了眼底的情绪,笑着道“这天气是愈发热了,官家的屋子里,可要放些冰官家喜好雅致,西湖的莲花听说开了。去摘几朵置于冰鉴,凉意中就染了些莲花的清香,最是惬意不过。”
半晌后,赵构好似方回过神,眼珠子艰难转动了一圈,冷硬地回绝了“我不要冰端午的筵席,你可置办好了”
邢秉懿握着册子的指尖渐渐泛白,奉上册子,道“这些是宴请的诰命夫人,请官家过目。”
赵构随便瞄去,目光略微停留之后,神色阴霾了几分,厉声道“请那梁氏作甚,她不过一官妓,竟然没脸没皮,真充当起夫人来”
前些时日朝廷罗列岳飞的谋逆罪,他原先的部下姚岳,王俊等人全部签字画押,韩世忠却断然拒绝了。
赵构便因此记恨上了他,连着安国夫人梁氏也一并恨上了。
“武夫就是武夫,哪讲规矩礼法。正妻白氏还好生生活着呢,忙不迭抬起了小妾,让人笑话没了规矩”
赵构神色狰狞,扭曲着脸怒骂不休。钻入邢秉懿的脑子里,她感到太阳穴牵扯着疼。
直到骂得嘴皮干了,赵构方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水变凉,他一下将茶碗掼在案几上,碎裂成几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邢秉懿眼神沉了沉,蓦地道“安国夫人乃是官家亲封,官家更是亲口称赞其英勇。韩少保尚在外平叛,恐寒了忠臣的心。”
赵构直勾勾盯着邢秉懿,呼吸急促。他像是要吃人般,咬牙切齿了半晌,道“将白氏也一并请来”
邢秉懿继续不为所动,道“秦国夫人先前病了,我差御医前去探望过,只怕不宜劳累走动。”
赵构拔高了声音,恼羞成怒道“那将魏国夫人茆氏添上去”
屋内总是憋闷,呼吸不畅。邢秉懿感到快透不过气,实在乏力了,没再与他争辩,应了下来。
赵构骂了一通,出过气之后,心里畅快了些许,道“端午要置办得像样,酒水筵席你要亲自盯着。可不能输了脸面,让人看了笑话去。”
邢秉懿知晓赵构的意思,他指不能输给了北地。心头滋味万千,一时没有做声。
这时,小黄门上前禀报道“官家,秦相求见。”
赵构道“宣。”
邢秉懿起身告退,到了大门口,秦桧立在那里,朝她拱手遥遥见礼。刑秉懿垂下眼眸,略微点头后离去。
过了一会,邢秉懿回过头看去,秦桧已经进了屋。小黄门疑惑看来,她收回视线,慢慢往前走。
记得在金国时,秦桧逃回南边的事情,她们所有人都觉着有猫腻,他肯定包藏祸心。
赵构不笨,哪能秦桧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不过恰好是,秦桧说了他愿意听的话罢了。
邢秉懿突然感到荒谬透顶,亦快看不明白自己的坚持,更不知晓她在做什么。
在南边的混乱中,以前的那些不甘,变得很是可笑。她也快跟着稀里糊涂,眼前混沌不明起来。
秦桧进了屋,禀报了太庙的进度,道“官家,照着眼前的情形看来,一切都顺顺当当。今年风调雨顺,又是个丰收年。官家得了老天保佑,实乃大宋之福啊”
赵构听得大悦,心情不由自主好了许多,问道“外面可有战报传来”
秦相忙道“两湖路的叛贼,只一群不值一提的宵小罢了,哪能与朝廷对抗。不日之后,定能伏诛。”
赵构唔了声,良久后方道“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