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祺见赵寰尊他为长,脸庞微微涨红起来。绷不住的喜悦,汩汩往外冒,颇为扭捏地坐下了。
赵寰不仅让过虞祺,连张浚他们都谦让了,同虞允文一起坐在了最末。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安稳了,干脆挪动着面前的几案,围成了一个圆形。如此一来,主次就不再那般明显。
等重新入座后,虞祺问道“听说赵统帅没甚忌口的饭食,我便让灶房准备了些蜀地的饭菜。皆是些惯常吃的家常,不知赵统帅可否能用得习惯。”
赵寰颔首道了谢,大大方方地道“金国穷得很,一日只用两餐。在浣衣院时,我们这些值一千贯的帝姬嫔妃,能吃上三餐。不过都是些杂面粗粮,还不能放开肚皮吃饱。从大都出来的所有人,都不忌口,什么都能吃。”
屋内一下鸦雀无声。
他们终于亲耳听到被送进金营之后,她们过的是何种日子。
当年从开封府送到城外金兵营帐,三千未出阁小娘子,待金兵离开时,除掉已没了的,还有一千多不便带走。
不便带走之人,是因为她们已经被折磨得无法走动。
至于帝姬嫔妃等等女人,她们被金人带走,会遭受到如何的折磨,全天下都心知肚明。
却无一人提及,皆不约而同回避了。稍微有些廉耻的,是羞愧不敢提。
亦有寡廉鲜耻的,会极力销毁一切证据,装作没发生过,比如赵构。
如今听到赵寰提到了浣衣院,他们曾高呼的忠义与大义,听起来很是可笑。
他们心心念念抗金,扬言要收复大宋失去的河山,甚至要救回赵佶赵桓。她们这群深陷金人之手的“货物”,始终没人理会。
赵寰淡淡地道“今日不提这些,以后大宋朝报,会将金人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全部刊登出来。以史明鉴,大厦将倾,无人能幸免。有句话,不知诸位可同意。不要太往上看,还是多低头,看看人世间的真实苦难。”
虞允文手指紧紧捏着茶碗,陷入了沉思中。其他人与他一样,或茫然,或若有所思,或醒悟。
虞祺最先回过神,招呼仆人上了酒菜。虞允文挥手斥退他们,亲自上前斟酒。
张浚双手举杯,诚恳地道“听赵统帅一席话,在下深感惭愧。靖康之辱,没齿难忘,却未真正深思。在下,愿追随在赵统帅左右,效犬马之劳,替千千万万受辱的大宋同胞,报仇雪恨”
见到张浚先提了出来,赵开与吴玠也赶紧端起酒杯,表达了忠心。
虞祺亦一样,激动道“以前只到过开封,从未敢想过,此生还能去到燕京,实乃是大幸也”
赵寰肃然道“诸位皆是大宋的忠臣,以后,就有劳你们了”
大家仰首,共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吴玠犹豫了下,问道“赵统帅,在下尚有几件事不明白。赵统帅可打算撤了仙人关的驻兵”
赵寰沉吟了下,道“仙人关会留一半驻兵,撤走一半。一是粮草运输实在是太困难。二是有正义军挡着,金兵与西夏兵都无法南下。至于南边朝廷,如湘楚之地叛乱未平,他们忙平叛都来不及。赵构要打,也不敢冒险打巴蜀,只敢沿着襄阳而上,打蔡州邓州等地。”
吴玠一想也是,道“若是南边来犯,赵统帅可有对策”
赵寰笑道“巴蜀没了,赵构得操心他的皇宫,还有赋税。他要钱粮养兵,没了粮草,兵又得反了。他不算笨,眼下最好的就是,赶紧趁着西夏与金兵都被拦住时,休养生息。不然,他看得比命还要重的皇位,就坐不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