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舒适的屋子,布置得异常雅致。香炉里徐徐飘散着清淡的熏香,小红泥炉上铜壶里烧着的水,咕嘟嘟在滚。
案几上只摆了清茶盏,圆肚瓷坛中温着几坛酒,配着干果等时令小菜。
赵寰难得穿了雨过天青色褙子,配雪白宽幅裙。随着她的走动,裙摆的银线光影闪烁,发髻上的绞丝缠枝卷草纹鬓簪,亦微微颤动。
岳飞从未见过盛装的赵寰,英气中不失秾艳。他只看了两眼,便错开了目光,与虞允文互相见礼。
赵寰介绍了两人,他们彼此再见礼寒暄。赵寰请岳飞落座,问道:“天气湿冷,岳都统可要吃杯酒驱寒”
岳飞沉吟了下,坦白道:“以前我贪恋杯中物,险些误事,被参了一本。后在官家前许诺,从此不再吃酒。还请赵统帅见谅。”
赵寰笑笑,没有勉强他,倒了清茶递到他面前:“我不会分茶,还是得请岳都统吃清茶了。”
岳飞接过茶道了谢:“清茶亦好。上次与赵统帅吃过一次,如今我也喜欢上了这般吃法,反而能吃出茶叶的滋味。”
虞允文坐在一旁,自顾自提壶斟酒。见赵寰的杯子空了,顺手给她加满。
赵寰端起酒杯,朝岳飞举着:“他乡遇故知,总值得庆贺一番。”
岳飞端起了茶碗,对着虞允文与赵寰分别举了举,吃了几口茶。
两人都喝完了杯中酒,虞允文从热水中,重新捞了一坛拍开。
岳飞看着案几边空了的酒坛,不禁赞道:“赵统帅好酒量。”
赵寰顺着岳飞的眼神看去,笑了声,道:“先前在屋内的琴师与歌伎,他们喝了大半下去,我不过刚吃了一杯。”
岳飞愣了下,赵寰放下酒杯,细细解释道:“我与虞郎君此次从燕京而来,扮做前去西夏榷场做买卖的夫妻。利州城里的客栈,早住满了外乡来的买卖人,瓦子酒楼都满座。陆家园子向来以清雅出名,不提早半个月交定银,连雅间都排不上。来与西夏做买卖的客商,出手都阔绰。我咬牙掏空了钱袋,才勉强凑到银钱,充做阔商,要到了这座院子。”
虞允文身穿深青圆领锦缎长衫,长身玉立,看上去与赵寰极为般配。
先前在茶楼里,岳飞也听到了汉子们的闲话,利州来了许多买卖人。
只能来到陆家园子里的买卖人,非富即贵。赵寰花了大价钱,在此处要了一间院子,打听到的消息,自然非同一般。
思及此,岳飞斟酌了下,问道:“不知赵统帅,可有听到边关动静”
“边关动静啊。”赵寰感概了声,不紧不慢道:“来的客人多,园子里的人,听的闲话也多。每人说上几嘴,也没个准头。我大致理了下,不外乎是南边赵构想与西夏做买卖,稳住西夏,好腾空手来对付北地。或是西夏与赵构合谋,想要一并攻打北地。”
岳飞皱起了眉头,一时没有作声。
赵寰顶着岳飞,问道:“可我着实想不通,既然赵构意欲与西夏交好,岳都统,你的兵马前去临洮,究竟是为了镇守边关,还是防着我”
岳飞手握着茶碗,清茶苦涩,他的笑也跟着发苦。
对于南边朝廷的打算,以赵寰的聪慧,岂能猜不到。她这句话,不是在真问朝廷,而是在问他。
岳飞心头滋味复杂难辨,过了半晌,他抬眼直视着赵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赵统帅,你到利州,又所为何事”
虞允文微楞,情不自禁看了眼岳飞,再看向赵寰。
他们端坐在两边,迎着彼此的目光,冷静自持,互不退让。
虞允文感到一阵茫然,他不懂赵寰,为何对岳飞这般看重。
赵寰重情重义,只要不负她,哪怕是滴水之恩,亦会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