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月盈到家后的第三个晚上,因秦既明的存在,她第一次在九点之前产生困意。
她是一个不需要通过外界来获取安全感的人,幼时的经历颠簸,可无论是爷爷还是秦爷爷、再或者秦既明,在安全感这件事上都给予了她充分的情感需求。偏偏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微妙,微妙到林月盈还是无法控制地同秦既明建立起依赖感,在确认对方在家后,林月盈刚刚趴在床上,就感受到朦胧的困意,像被太阳晒暖的水,柔软地没过她疲倦的身体。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户型极其具备年代感,大小相同的两个卧室只隔了一栋墙,两张床也是同样的“头抵头”,这样的布局,在林月盈刚搬进来时颇有帮助。彼时她噩梦缠身,常常啼哭尖叫,每每此时,隔壁的秦既明便会立刻赶来,奔跑而至,坐在她床边,轻声叫她名字,为她擦汗,或抱她在怀抱中,耐心地哄着她。
那时候林月盈不过十五岁,刚读高一的年纪。同她情同爷孙的秦爷爷去世,之后她在秦既明父亲家暂时居住的那一星期,给她留下浓厚的心理阴影。更不要讲那闻风而至,想要讨要她监护权的亲生父亲
人的记忆有限,回顾往日,往往只记得彼时的情绪。林月盈回顾那一段时日,也只有半夜里惊慌无助的噩梦,黑暗里的哭泣,浸透的枕巾和被褥,以及秦既明那暖热的胸膛和轻拍她脊背的一双手。
这样的噩梦持续了一周,才在秦既明安抚下渐渐退散。
如此差的隔音效果,在林月盈逐渐长大开始变得鸡肋。
在她房间中,只要竖起耳朵,就能听清外面的声音。夜晚安静,林月盈有时还能听到秦既明下床的声音。也正因此,有一些微妙的尴尬,林月盈想买某个玩具很久了,每每又因声音而遗憾地选择放弃。她是一个控制力不够强的女性,无法压抑临界点的声音。
青春期后,只要秦既明在家中休息的夜晚,她都会选择留意听他睡下后,再做喜欢做的事情。
林月盈曾就读于一个昂贵且优秀的高中,里面完整的教育养成了她不避讳的性格。在念大学后,她也多次报名参与一些科普性的公益活动,然而一想到有可能会被秦既明听到,她又会深深地感觉到难言的耻感和紧张。
这种耻感和紧张令她时刻保持着清醒谨慎。
今天是个例外。
念头起得毫无由来,大约是之前被疲惫压得毫无想法,但是,管他呢,林月盈性格坦荡,绝不会为自己找理由。
她躺下后,听见客厅里的声音小了。
秦既明关掉了电视。
林月盈诧异地看了眼时间,这并不符合秦既明的作息规律。
他今天没有看天气预报。
或许他出差归来,现在也累了。在家里的时候,秦既明很少谈工作上的事情,林月盈只记得他这次是去了某航空物流公司总部洽谈合作事宜。谈判是极为费脑子的事情,大约他今晚也想早些休息。
这是好事,他睡着后,林月盈才能肆无忌惮。
脚步声缓缓到林月盈的门口,停下。
林月盈庆幸自己早早关了卧室的灯,她将被子拉到下巴处,听到秦既明的声音“睡了吗”
林月盈说“睡啦。”
长久的沉默。
林月盈又听见他说“睡吧。”
秦既明这样的举动和语调有些反常,林月盈开始抓紧时间回想,自己最近是否又做了什么让这个哥哥看不下去的事情。她是惯会揣摩人情绪的,印象中秦既明上次这样反常,还是给她开家长会,在林月盈课桌的抽屉中发现一个不该存在的小正方形。
他从家长会中回家后就开始一言不发,进退维谷,似乎陷入某种不可解脱的困境。那种困境令他异常的沉默,一直闷到次日清晨,终于在早饭时严肃地提起那个东西。
林月盈认真解释清楚,那是朋友搞怪时送的整蛊礼物,才令秦既明脸色稍霁。
整体而言,秦既明尚算得上一位开明的兄长。只是那时林月盈年龄的确太小,无论思想和其他都未成熟,并不适合早尝,二来性别有别,俩人又不是真正的兄妹。在这方面的教育这件事上,秦既明还是没能完整地为她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