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英心里一沉,进食是所有动物的本能。而一旦吃不下东西,无论是牛羊猫狗,还是人类,都昭示着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而且他的肚脐眼烂了,昨天早上医院就不收了。”王建业的眼里有水光闪过,“只是杨主任说,毛毛崽找妈吃奶,不仅仅是果腹,还有安抚。”
“我姐把我带大,我只想让她的崽走得舒服点。”王建业无力的用手捂住了眼睛。
王建英的劝慰卡在了喉咙处,半晌,默默的咽回了肚子里,无话可说。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却安静极了。除却炭火燃烧时偶尔的哔啵之声,再无人发出任何声响。
以至于毛毛崽微弱的喘气声倏地停滞时,是那么的清晰,宛如炸响在了心底。
没有名字的毛毛崽夭折了,享年41天。
王建业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建英,麻烦帮我去队里借把铲子行吗”
王建英点点头,随手拿起个斗笠,冒着风雪往大队仓库去了。在农村,夭折的孩子不会有葬礼,更没有专门的坟墓。因为夭折往往代表了不祥,只能在坟山随便挖个坑,埋了了事。
王建英心里很沉重,他总觉得,哪怕他重生,哪怕林秀芬穿越,王建业也总会在哪个他看不见的地方,被吴友妹绊个大跟头。因为跟聪明人对抗,你大致能摸清对方的目的。但碰到又疯又癫且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蠢人,你压根不知道她会从哪个方向捅刀子,她会干出怎样损人害己的勾当,让人无处设防。
铲子借回来,王建业再次道谢,把裹孩子的军大衣暂留在王建英家,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铲子走向了坟山。
风雪依旧,但好在南方没有冻土。被前几天霰雪浸润过的土地,甚至比夏天时更加松软。王建业一铲子下去,便掘出了个不小的坑。而早产的新生儿,比只野猫大不了多少。
区区四铲,墓坑成了型。王建业扔掉铲子,双手端端正正的把孩子放进了坑底。他摸了摸这个自己仅仅带了十天的外甥,又细心的帮着小外甥把身上的小衣服捋平整,再然后,一块洁白小巧的米糕,轻轻的落在了孩子的胸口。
山里的风很大,米糕的甜香瞬间卷入了风里,再不留半分痕迹。
王建业蹲了好一会儿,再探手摸外甥的脸时,已然触手冰凉。
抬手,把混着落雪的泥土盖在了外甥的身上。很快,小猫崽儿似的外甥,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起身拿起铲子,把松软的土用力拍到结实。埋葬的流程便这样结束了。
下山时,迫人的风雪突然停了下来。王建业扛着铲子,默默的往回走。他此刻的心情诡异的平静,他以为自己会有愤怒、有不甘、有怨怼、有憎恨,但事情真的发生后,他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