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萱眼里的光暗下去,垂了头,声音也越来越弱“但是,活着真的好累好难,好辛苦。”
每个人的出生不同,际遇不同,对生活的感受与态度自然也不同。许芳菲无法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感同身受,但她心疼小萱的早熟与悲观,用手掌捧住小女娃白皙却清瘦的小脸,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有了信仰,就能坚定地活下去。”
李小萱好奇地看她“什么是信仰”
许芳菲想了想,以自己的知识水平回答“信仰嘛,就是所谓的精神力量。”
“听不懂。”小丫头更不明白了,勾着许芳菲脖子,撅起嘴巴软声撒娇“菲菲姐姐,你给我举个例子。你的信仰是什么呀”
“其实我也是个迷茫的人。”许芳菲侧目,眺望向远方的天空,缓缓道“不过,以前有一个人告诉我,当你迷茫动摇时,就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它就是刻进每个人骨血的信仰。”
我们走过的每一步,留下的每一个足迹,都会被它镌刻铭记。
它也将支撑我们,度过生命中每一个寒冬。
许芳菲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并被提前批次录取。
军事工程学院的综合水平,在全国所有军事院校内排名前三,因其校址位于云城,又被简称为“云军工”。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一天,乔慧兰正在9号院里帮八十岁的张阿婆摘豌豆尖。
送快递的老黄在喜旺街一带跑了好几年,和9号院的老街坊们大多熟识。他把通知书交到乔慧兰手上,笑吟吟道“恭喜恭喜啊,乔大姐你家菲菲被云军工录取了”
乔慧兰喜出望外,一个激动,险些将摘好的青菜打翻在地。
霎时间,满院子的人都闻讯出门。抱小孩儿的大妈,拄拐杖的太公,端着饭碗的租房客,所有住户都聚集在一起,满脸喜色地议论着,又是夸赞,又是艳羡,簇拥着乔慧兰往3栋2单元的门洞挤。
喜旺街这块地,几十年都没种出个像样的秀才,突然出现了一个军校生,未来的国之栋梁,无疑是天大的新闻。
更何况,这个军校生国之栋梁,还是个大眼长发、水灵灵的女娃娃。
许芳菲成了整条街上的明星。
短短几天,她家里收到的米面粮油就堆成了山,数年未曾联系过的亲戚们也纷纷“诈尸”,打来电话殷殷关怀。就连居委会和街道办,都派了人专程上门道喜,拍着胸脯表示“有困难尽管提”。
外公躺在病床上,瞧着一拨又一拨亲戚邻居踏破门槛,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芳菲喂水果的动作顿住,问“外公,怎么了”
“瞧瞧那些嘴脸。”老人下巴一努,“当初咱家难的时候,谁都不搭理咱们,现在知道你考上了云军工,有出息了,一个个就像恶狗嗅着肉包子,上赶着凑过来。这叫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呐。”
许芳菲笑了下,叉起一块雪梨送到外公嘴边“这世道,所有人不都这样。正常。”
蹲在墙角玩弹珠的小萱也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学许芳菲说话“就是。这世道不都这样”
外公睨她们,笑叹“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倒是想得开。”
许芳菲和李小萱对视一眼,彼此吐吐舌头抿嘴笑,不说话。
外公将梨咽下,又问“对了,菲菲。你上军校之前,应该还要去体检吧”
“嗯,咱们这儿指定的体检单位是泰城空军医院。”许芳菲说,“我都跟妈妈说了,她下下周带我去。”
“好。”外公点点头。片刻后,抬起能动的左手轻轻一招,说,“丫头,来,靠近点。”
许芳菲眸子微亮,放下果盘倾身朝外公靠去。
老人爱怜地拍拍她脸蛋,笑容和蔼,“我家小姑娘以后是军花了,军校既是学校,也是部队,记住一句话,服从命令是天职,一切行动听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