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中。
上午梁羡在宫中参加完朝会,方从殿上出来,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孟卿兄”
梁羡回头,看见喊他的人是尚书左仆射、建成县公傅朋。
梁羡连忙停下脚步“季友兄。”
傅朋赶上来“我与你一起走一段,不介意吧”
梁羡看出傅朋似乎是有话跟他说,忙道“自然不介意,我也想跟季友兄聊聊呢。”
两名重臣并着肩往外走,伊始闲先聊了几句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过了一阵,傅朋终于切入正题“孟卿兄,说起来,令嫒去郁州也有半年了吧她在郁州过得可好”
梁羡诧异地看了傅朋一眼。傅朋怎么会突然关心梁阑玉他斟酌了一下,道“前两天收到她的信,还算顺遂。”
傅朋笑道“是了。听说在郁州还有你们梁氏的同族。梁大姑娘去了那里,和族人相互照应,总是不会吃亏的。”
梁羡忽然意识了什么,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季友兄突然关心小女,难不成是郁州那里出什么事了”
傅朋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我有位故旧在郁州和徐州两地养了千亩的果林。前阵子,忽然有人在郁州截断了他果园上游的水流,使他的果树得不到浇灌,白白枯死了许多。他原想与以往收他果子的商队知会一声,明年恐要减产。不料那商队与他说,竟已有人警告了商队,从明年起不准在郁州收他的果子”
梁羡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如此,他明白傅朋要跟他说什么了。
傅朋接着道“我那故旧托人四处打听,终于打听道带人截断水源、警告商队的都是郁州梁氏族人。他不明白他与梁氏族人有什么矛盾,且他一向对孟卿兄敬仰有加,疑心其中有何误会,便写了封信托到我这里,请我帮他问问。”
梁羡舔了舔嘴唇,无声叹气。这已经是入冬以来第一次有人为同样的事情找他了。傅朋的话说的很客气,还疑心误会之类的。其实这只是给他面子的说法哪有什么误会摆明了就是他的那位同族在郁州借梁阑玉的庇护横行霸道罢了
其实梁羡自己也会庇护手下,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不让人吃到肉的话,谁又愿意跟着自己卖命呢但庇护的同时,还是得加以约束。否则那帮宵小顶着他的名号成天在外面胡作非为,得让他得罪多少人
要知道能在这时代经商的,都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招募商队、跨越州境、打通各个环节的,一定有家底和门路。梁羡的名下也有些经营,但他并不参与其中,都是些门生故吏、亲朋友人拜山头拜到他这里,求他荫蔽,每年给他分润。傅朋所说的故旧应当也是类似的情况。
这一次,郁州梁氏欺负人,欺负到傅朋手里了。
梁羡掬起笑道“这件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可能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吧既然季友兄开口,我今晚回去便给小女写封信,让她好好约束郁州的族人才是。若有得罪之处,我先替他们道声不是,还请季友兄多加海涵。”
傅朋摆手道“不敢,不敢”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说起梁大姑娘,我突然想起我如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年少轻狂,无所畏惮。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回想起来,其实我那时得罪了不少人,也吃了不少亏。若非及时悔改,我未必能走到今日啊”
他笑着看向梁羡“相信梁大姑娘一定比我那时聪明多了,毕竟是孟卿的女儿,将来势必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