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大槐树旁有一井字型木架子,架子上吊着一口百十来斤的青黑色大铁钟,周老爷子抱住撞柱,铆足力气,连撞九下
铛
铛
寂静的清晨,雄浑洪亮的钟声瞬间传遍整个周家庄。
九声,乃是通知的最高等级,相当于八百里急件,代表着关乎全族人的大事件发生,全体族人必须在一柱香内到齐,如有无故不到者,家法伺候。
不多会儿的功夫,周氏祠堂前的空场上挤满了男女老少,互相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周长元站在一个约莫半米高,木头搭建成的台子上抬了抬手,示意族人安静。
周氏族规甚严,台下瞬间没了动静。
周长元清了清嗓子,尽量大声道“不说废话,这几天的天气大伙儿也看到了,七年前麦田被淹,颗粒无收的惨状不用我多说,今天叫你们来的意思就一个”
稍顿,“虽说麦子现在还不算熟透,可也算凑合能收,后面几天的天气谁也说不准,我的意思是大伙儿至少先抢回一部分来,保证家里有粮可吃。”
话音一转,“当然,我是你们的族长,却不是神仙,没法断定后面几天会不会持续晴天,若真是晴天,提早收了,产量上多少会有些许亏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要你们自行考量决定,族里不强求。”
收尾,“不过,我的意思是先保本儿,再想赚,我家四十五亩旱田,今天能收多少收多少,家里地少的,收完自家的可以过来帮忙,就按短工的价钱给酬劳。时间宝贵,都散了吧。”
人群中,周锦钰被周大郎抱着,暗道果然是个官儿就有两把刷子,一个村儿里的小族长,瞧人家这说话的腔调、节奏、话里话外活得很,给自己留足了转圜的余地。
爹走仕途这条路,科举上岸只不过是拿到一张入场券儿而已,后面要走的路长着呢。
周长元一番话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让他们权衡厉害
他们除了种地,哪懂这个。
族长咋干,咱就跟着咋干呗。
反正亏也不光亏自个儿一家儿,若真是后面几天都有雨,没饭吃的可就是只有自家了。
紧张的气氛,加上族长带头引起的从众效应,整个周氏族人男女老少齐上阵,全往地里跑。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也引起村里其他人的注意。
周家庄,顾名思义原本以周姓为主,后来随着周氏一族的没落,高姓大户迅速发展起来,现如今周家庄总共三百六十七户人家,这三百多户人家又以村中石桥为界,桥东边儿的人家以周姓人为主,将将不到一百五十户,桥西边儿的人家以高姓为主足有两百多户。
恐慌的情绪最易传染,尤其今年的雨水确实较往年多,一时间整个庄子里都行动起来,争分夺秒抢收。
高氏顾不上吃早饭,急匆匆往周家跑,他们家虽说旱田比较少,就两亩来地,可蚊子腿儿也是肉,不得收回来保险。
翠香啥也不会干,三个儿子又都在城里做营生,她打娘家就没受过罪,这么大热个天儿,她可受不了在地里晒着,不能光指着当家的一个人,她得找周大郎来帮忙。
上次受到周凤英的奚落,她回来以后仔细琢磨了琢磨,越品越不对味儿。
就周大郎那哑巴,自家翠香愿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给他老周家传宗接代,不说感恩戴德,竟还不要脸地拿捏上了。
激将法呗,当她妇道人家不懂呢。
这是逼她给他们老周家一个准儿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