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整体色泽是一种冷如棺椁般毫无瑕疵的纯白,此刻却忽然变得陈旧模糊起来,仿佛是有某种力量将黄昏的色泽晕染了上去,程亭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确定自己还未发动八音盒,也没有切换版本,但周围的人却一个接一个软软地倒了下去,似乎陷入到一场难以惊醒的美梦当中。
“是戏剧作家”
安宁的光芒中,一个人影主动靠近了画框,她的造型很是奇特,半张面孔被画着夸张怪诞线条的面具所遮挡,身上则松松垮垮地系着一件幽蓝色的外袍,前胸的位置绣着一个颇具美感的“九”字,听声音也就二十来岁,不过考虑到提灯人的年纪无法用外表衡量,其本质上也可能是有着年轻人类外壳的无尽城使徒。
在察觉到有无尽城员工过来救场的时候,保持住清醒的程亭羽,就紧跟其他被动昏迷的参观人员的步伐,老老实实地找了个墙角猫着。
她投去了一道视线,很快,来人身上便浮现出一个名称“庄九折”。
不算太糟的记忆力让程亭羽瞬间门回忆起自己到底是在哪看到过这个名字。
她上次去积木区的时候,曾在宝石冻的电脑上瞧到过一条紧急插播的消息,大概内容是一个叫庄九折的列车长辞去了职务。
能做到管理层,证明对方即使在无尽城使徒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种。
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刺耳声响从画布上断断续续地传出
“是,梦境之主”片刻后,那道仅仅是听着,便令人精神刺痛的声响又改变了结论,语气里带着轻微的喜悦,“不,来的不是祂。”
黄昏的光泽减缓了画中黑影蔓延的速度,却没能彻底遏制住对方的行动能力,黑雾般的手指根根伸出来,撕开画布,紧接着,一具破烂到十分适合出现在垃圾桶或者废物处理中心的傀儡,便从画布的裂缝中,艰难地拖拽出了自己的躯体。
美术馆内的光线还在不断变化,某种模糊而奇幻的,犹如海市蜃楼般的景色,在空气中不断浮现又消失,让程亭羽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万花筒的感受。
庄九折站在了傀儡面前,露出的半张脸看不出什么紧张的色彩,她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身立于此,能力便开始发动。
由庄九折带来的所有景色都兼具“不确定”跟“真实”两种特征,程亭羽仿佛是一个被甩到了过山车上的人,只能牢牢抓住扶手,被动地随之飞驰,看着周围的场景不断切换。
黄昏的色泽逐渐减退,替代出现的是海水般幽深的混沌之意,在程亭羽恍惚以为真的陷入到深海中时,立刻感到了自己被令人窒息的水压包裹,她的骨头已经开始咯吱作响,几乎就要喘不过来气,幸好她理智始终在线,而且也不是庄九折现下的针对目标,觉醒的能力又恰好是在观察力上加了满点的密瞳,在察觉到深蓝海水只是虚幻的影子的时候,那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便立刻减弱了80。
海水的冲击同样捆住了傀儡的手脚,它的口鼻处,冒出了与活人相类的串串气泡,仿佛连胸腔中最后一丝空气,都已经被挤压了出去。
傀儡的手臂迟缓地挥动着,连在它躯体上的银色细线变得笔直,像是一道道凝驻于视野中的刀光。
刀光闪烁间门,充斥了整个肖像区的海水忽然破碎了,栩栩如生的场景被无情切断,那些银色细线继续往外蔓延,伸向爱丽丝的方向。
在银色细线即将重新捕获那个小女孩的时候,一直在假装背景板的程亭羽立时闪电般从地上跃起,利落地伸手将小朋友捞住,而后在地上一滚,远远离开了傀儡银线的控制范围。
场上的情况也因为她的动作而出现了一丝变化。
原列车长庄九折的视线往程亭羽的方向投注过来,目光中带着些微的惊讶,似乎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还未陷入沉眠。
梦境其实是一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