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郎早就是五棵树村的村长了,但他当上村长时,五棵树村已经在楚家产业的带动下,成为当地的富裕村,村人不但请得起大夫,村里甚至还收留了一户走方郎中,涉及不到谢先生讲的那些问题。
但是吴大郎的爹,吴老村长,却是能明白这里的关窍“既然想被评为畿县,那就得让上头派来视察的人看到这地方各方面都好;
要是满街乞丐,一看就是乱的、差的,还怎能评得上
闹疫病的村落也是,万一把城里给传染了,京官来视察时,还能给什么机会
想都不用想,这种危险的地方就不能要,会给京城带来拖累嘛”
谢先生点头,表示吴老村长说的没错,继续道“我爹就是那个村长。”
这下众人都惊了。
谢先生笑了笑,到他这把岁数,什么都看得开了,所有的愤怒,皆以转为哀伤“我爹和那些村人被扣下来,勒令必须要烧埋那几位同村的人,我爹不同意,人死了不让好好的入土,哪有这般道理
可当兵的才不管,直接把死人都给烧了,我爹扑上去拦阻,却被当兵的给踹出内伤吐了血;
后来那些人见我爹他们并没有被传染瘟疫,倒是我爹差点儿被他们踢死,怕担责任,便让他们回去了;
那些人是还活着给带出来的,再回村却连点骨灰都带不回,我爹觉得无颜面对乡亲们,回村之后,便辞了村长职务;
我爹受了内伤,心里又窝囊,自此一病不起;
我娘是个刚烈的性子,看我爹这个样,实在气不过,便到县衙击鼓鸣冤;
可是,连乞丐都不让上街,我娘这样告状,当官的能允许吗这不是给他们脸上抹黑他们还等着升上畿县,得到更大好处哪;
我娘被打了十板子,说要不是看她是个无知妇人,又是初犯,定要给下大牢;
一个妇人,被当庭打了板子,你们想想我娘被抬回来后,我爹急火攻心,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晚上就咽了气;
我爹咽气,我娘受不了刺激,便悬了梁那年我十岁。”
仲秋,是团圆的日子,却听到这样一个哀伤的故事,满桌人都沉默了。
谢先生自觉扫了兴,有些过意不去,便举杯邀酒“来来来,喝酒,咱不提那些不愉快的”
大家闷闷的跟着喝了杯酒,却还想知道下文,便眼巴巴看着谢先生。
楚清觉得谢先生岁数大了,大家该收一收好奇心,别让谢先生总沉浸在哀伤里,便道“刚才说起灯油”
谁知话刚说了个开头,黄忠突然发声“你刚才说,有的人家天一黑就睡觉,省了晚饭,也省了点灯,是说伱自己吧
也是,小小的孩子,没了爹娘,吃饭都是问题,哪里还用得起灯油”
黄老三的表现就有些滑稽他的脸不停地在黄忠和谢先生之间转来转去,嘴巴也开了合、合了又开,像抽筋。
他既想制止自己爹说话,又希冀谢先生能回答,因为他发现老爹现在思路清晰。
最关键的是,他老爹已经有段日子刚吃了饭就忘记,会问“一会儿吃什么”,可现在,他老爹竟记得住之前谢先生说的话。
这是进步,是病情好转的迹象,所以黄老三希望谢先生能继续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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