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抗拒的是以残疾之身来做这件事,她抗拒别人碰她的腿,甚至抗拒别人看见她的腿。
轮椅靠近床榻,沈聆妤转了下方向,让轮椅贴着床榻。她抬眸望向谢观,见他低着头没在看她。她才松了口气,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撑在床边,吃力地抬起身子,动作迟缓且艰难地将自己挪到床榻上。
沈聆妤终于成功地挪坐在了床榻上,她悄悄舒出一口气,谢观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谢观将搭在茶几上的腿放下来,他站起身,转身拉开身后架子上的小抽屉,将手中的平安符放在里面。
他一步步朝床榻走去,随着他的逐渐靠近,沈聆妤的心跳越来越快。
谢观立在沈聆妤面前,腿抵住了她的膝。
沈聆妤的腿明明没有知觉,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抖了一下。
谢观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她。沈聆妤知道他在等她履行他的命令,可是
谢观突然道“把你的那个侍女的手砍下来,拿进来帮你脱”
沈聆妤愣了一下,赶忙畏惧地摇头“不不不不用”
她再也不敢拖延,慌慌张张地去扯系带,在谢观的注视下,她笨拙地挪动着将裙裤褪下。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有些吃力。裙和裤沿着她的腿滑下去落在地上。寝殿内灯光很冷也很足,照着她皙白细长的腿。
谢观望着她的腿。
沈聆妤的右腿上有一道整齐的疤。当初她腿骨摔断时,为了治疗切开了皮肉,可惜骨头接上了还是没有用。她的整条右腿都失去了知觉。
她的左腿当初膝盖处折断,因为膝盖使不上力,所以左腿也用不了。她左腿的伤要比右腿轻许多,至少左腿还有知觉。可沈聆妤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像右腿那样没有知觉,那样阴天下雨的时候左膝就不会钻心地痛。
沈聆妤受不了将自己的伤残摆在别人面前任由别人打量,她努力忍着眼睛里的湿意,又笨拙地抬手,想要去挡自己的腿。
谢观推开了她的手。
他伸手,指尖抵在沈聆妤的腿上,轻轻地点了点。
他问“腿是怎么断的”
“不小心摔的”沈聆妤道。
谢观突然笑了。他的指尖缓慢地向上挪划着,慢悠悠地问“欺君是什么罪”
沈聆妤惊讶地抬眸望向他。
她“不小心”从望春楼摔下去,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众所周知的事情。难道谢观知道些什么
谢观用指腹在沈聆妤的腿上缓慢地写字。他在写“望春楼”。
沈聆妤很快来不及多想谢观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整个人都被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弄得紧张不已。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低声求“半截之人无法侍奉陛下,还请陛下”
谢观冷笑。
“半截之人还不是当了两年别人的外室怎么侍奉别人的”
沈聆妤震惊地抬眸望着谢观。谢观以为她当了别人的外室谁的外室林怀溯吗如果他真这么以为那么林怀溯抓到前朝余孽的将功补过,还有没有效
沈聆妤心里一下子攀上恐惧,为林怀溯。
谢观突然弯腰靠近,他的手撑在沈聆妤的后颈,让她的脸贴过来。他盯着沈聆妤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腿是怎么断的”
沈聆妤目光躲闪,不知从何说起。
谢观望着她这个样子,微眯起的眼中浮现了危险。他慢悠悠地叙述“若你糊涂仍不从,我就再跳一次望春楼。”
他说的是沈聆妤写给林怀溯那封信里的句子。
沈聆妤惊恐地瞬间睁大了眼睛。
谢观低低地笑出声来,缓声道“孤聪慧过人的皇后以及林家那群蠢蛋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能够避开孤的耳目,将信送进天牢吧倘若孤真那般废物,还如何当一个人人畏惧的暴君”
沈聆妤望着谢观脸上的笑,后脊一阵凉意。
他知道了她的欺君之计。她早已不畏死,却在这一刻为林怀溯恐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