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消散后,那一条小舟,连同舟上的人都凭空消失了,整片水泽寂静无声,只剩簌簌的落雪越下越大。
虞意离开后,两只剑灵重新回了青竹剑中,青竹剑上的锋芒黯淡下去,剑光内敛,好似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硬壳,变为了凡铁。
鹤师兄趴在水面上哀鸣,鹤唳声在水泽之间一声声回荡,惊扰得蒹葭不住摇晃。
薛沉景躺在湿透的栈道上,眼神空落落地望着头顶飘落的雪花,看它们从盐粒大小慢慢结晶成一片片,雪越下越大,覆盖住地面,覆盖在他身上。
系统劝说他回去,薛沉景听见了,却不想动。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天大地大,他好像一下失去了方向。
他以前明明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在这该死的世间游荡了一世又一世,都未曾觉得这样难熬过。原来得到了又失去,才是最折磨人的。
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他就受不了了,那要怎么度过接下来的许多年
“这是不是还是对我的惩罚,惩罚我曾经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所以才让我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得到再失去。”薛沉景木然地喃喃自语。
这一世他曾有过父母的爱,但他没能好好地珍惜,直到他们死后才追悔莫及。他好不容易求来了她的爱,他也知道该好好珍惜,可现实并不允许。
从诞生至今,他好像从未真的如愿过。
“为什么啊我就这么罪大恶极吗”薛沉景望着灰蒙蒙的天,冰雪在他脸上融化,化成细股的水痕滑落,和他的眼泪混在一起,“如果,从今往后,我都像薛明渊那样善良,那样积德行善,舍己为人,绝无怨恨,是不是天道命运就会对我宽容一点”
“能不能就让我见一见她”
系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天地间只有簌簌的落雪声回应他的喃喃低语。
落雪遮蔽了天地,寒意像尖刺一样侵入他的身体,他的血肉、骨骼都被冻得麻木,意识也被冻得麻木,这样好像反而让他好过了一些。
鹤师兄从水里爬起来,拖着湿淋淋的羽翼扑倒在他身上,丹顶鹤从喉咙里发出一些低低的哀鸣,将长长的脖子依偎在他的颈项边。
鹤师兄从未对他如此亲近过。
薛沉景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将它抱进怀里,慢慢抚着它的背羽,似安慰它也似安慰自己,“别难过,她会回来的,只不过需要等一等而已。”
虞意把一切都托付给了他,她的剑,她的家,她的鹤。
他得帮她好好看护着它们才行。
鹤师兄靠在他肩上睡着了,薛沉景用术法驱除了它身上的水汽,耐心地一根根烘干它的翎羽,然后抱着它回了竹林秘境。
薛沉景安置好鹤师兄,独自上楼,脱光了身上衣衫,用术法清洗干净身体,才钻进被褥里,将自己裹进虞意残留的气息当中。
他抱着自己的拟足,抚摸拟足上虞意曾留下的标记,闭上眼,深深嗅闻着被褥里的气息,想要陷入沉眠。
系统检测到他动荡的心海,他心海当中开始生出朦脓的梦境,薛沉景迫切地想要逃避这个现实,他试图借着虞意还未消散的气息,用自己全幅心神编织出一个有她存在的梦境,然后心甘情愿地沉湎其中。
系统感知到他的打算,担忧道“主人,你得学会面对现实,你这样逃避是行不通的,你在梦境里呆得越久就会越难醒过来,到时候阿意回来了,你却醒不过来了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