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温岭西一怔。脑中浮现出蜗牛这种软体动物在叶片上缓慢爬行的画面。
徐静娴的目光始终凝在儿子身上。而此时的江耀,仍然对外界谈论的一切毫无所察。
仿佛他安然地扎根于玻璃罩子中的泥土,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是指耳鸣吗”温岭西皱起眉头。在他们精神疾病领域,出现耳鸣乃至幻听的情况并不少见。
更何况江耀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他也总是说会听到另一个人对他说话。
“不,那不是耳鸣,也不是幻听。”徐静娴的语气十分肯定,或许她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所说的蜗牛,和之前听到的声音不一样。那个会对他说话的声音,是来自他内心,并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可是蜗牛他说有蜗牛住在他的耳朵里,他说他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个黏糊糊的声音。”
温岭西脑中再次产生了想象。
软乎乎的蜗牛,蠕动着两根柔软的触角。湿滑的身体拖出长长粘液,在耳道里黏腻爬行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温岭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专业,更加可靠。他沉声问,“您带他去耳鼻喉科做过检查吗”
徐静娴的回答是,检查过,一切正常。
江耀的母亲是退役芭蕾舞者,父亲是学者。两人都出身良好教养的家庭,家境也十分优渥。
因此徐静娴刚一发现江耀的异常,就带他去做了全面检查。
检查结果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无论是头颅,五官,还是任何可能相关的验血指标,江耀已经全都查过了。
基本上可以排除生理病变。
“而且,除了那个蜗牛爬行的声音”徐静娴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身上,还开始出现一些很奇怪的粘液。”
“粘液”温岭西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不会是蜗牛的粘液吧”
“我对蜗牛不太了解,但我想是的。”
徐静娴几乎每说完一句话,就会转过头去,担忧地望向儿子。仿佛生怕江耀再次在她眼皮底下消失。
这也是一种创伤后反应。当初她只不过一眼没看住,儿子就在自家院子里消失,这对徐静娴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就像真的有蜗牛在他身上爬过一样有时候早上我去叫他起床,会看到他脸上,睫毛上,沾着一些干涸的粘液。还有衣服上,枕头上也有可是这怎么可能我们家里不可能有蜗牛的啊”
徐静娴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她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近乎神经质地喃喃,“我已经把所有门窗都关起来了家里的阿姨也已经把所有角落打扫过,不可能有蜗牛的啊怎么还会有呢”
这已经有些过度自责下的强迫表现了。
温岭西在内心冷静地判断,并且作出了专业的反应。
他先将徐静娴的情绪安抚好,然后带江耀去做了进一步检查。
在他们精神卫生中心,有针对精神病患做的一系列专业量表和检查。这些都是在普通综合医院里做不到的。
为了不让徐静娴的焦虑进一步加重,温岭西把她托付给自己的助理,打算等全套检查做完以后再给她一个交代。
然而最终的结论还是令人困惑。
江耀的状况,甚至比之前几次复诊时还要好。
他的孤独症在好转,社交能力也逐步提升正如温岭西最开始和他单独交谈时所得出的结论一样,江耀神隐归来后产生的那个副人格,正在帮助他从孤独症的玻璃罩子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