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日时,阿夏是被雨声惊醒的,豆大的雨点拍在瓦背上,果然开窗一看,外头全笼着湿烟,白雾一片。
她洗漱完后给自己编了条辫子垂在胸前,从旁边拿出一个绣箩,里面全是各种丝线,还有顶针、绣花棚架、漆针筒、剪子等。
才等她将将放好,外头就传来拍门声,山桃的嘴巴也没闲着,“阿夏,起了没?”
“早起了,”阿夏赶紧去开门,请晓椿和山桃进来,关上门才道:“早知今日起早就落雨,我昨日就不说了,还得让你们冒雨走一趟。”
“就是今日落雨才得闲,”晓椿挽住她的手,又说:“不然农忙时哪来的时候躲懒。”
山桃径直坐在凳上,拿起阿夏打的络子细看,编的是梅花,打开刚好能装个蛋。她夸赞道:“如今你这打络子的手艺更加精进了,找我们两个给你帮忙,只怕拖了你的后腿。”
“晓椿,你瞧瞧她这说的是什么话,”阿夏拉出凳子来,瞟了她一眼,语气作怪,“倒显得我看不起你似的。”
山桃今日心情好,也懒得与她斗嘴,掐了一把阿夏的脸也就作罢,还不用晓椿来做和事佬。帮忙给她挑线。
“实在是打不完了,过两日我阿娘过生,寻常时候绣双鞋子也尽够了,今年她过整寿,我这不想着给她买一对缠枝花纹金镯。谁料出了对色更好的,我一时银钱便不趁手了,打些络子拿去卖,应当还多些来。”
阿夏嘴上说着,手上编绳,手速很快。以前她练丹青静不下心来,先生就让她找件能静下心来的事情做,她娘便教她打络子,这玩意真是前期分一点心思就会编错,只得又重新开始。
磨了两年才算能编出数十个花样来,也算能坐得住了,至此打络子的手艺比丹青的还要好些。
“你没有,我给你些都成,哪要这般费事。”
晓椿很大气,只要钱数不多,她都是直接给,甭说什么借不借的。
山桃也说:“还差多少,我们两个都能给你凑出来。”
“哪有拿你们的银子来给我阿娘买东西的,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打完这几个络子,前面我还有不少,卖到络子铺去,一两多也能补上这个空了。”
阿夏摇摇头,她哪好意思要她们的钱。
看她坚持,晓椿也不再说了,把绳线分出来摆好,一边分一边道:“我家那胖小子总算有了个小名,你们猜叫什么?”
“猜不着,总不能取个难听的不成,只要不叫猫狗啥的都还好。”
阿夏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给他取名叫愚儿,”晓椿眉眼都是笑,“我初时觉得这名字不好,哪有想小孩愚笨的。我哥就说请了你家大哥取的,这寓意好着呢。取自一句诗,叫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
山桃点点头,“是个好名字,有这名字压着,日后当真无病无灾。”
“我瞧愚儿那么有劲,平安长大不成问题的。”
阿夏也附和,小孩最怕早夭,多听听吉利话才好长大。
“就是这般说,”晓椿给络子编个头,拽在手里,又压低声音道:“我嫂子得了这个儿,我娘现下就只顾着我的婚事来。没隔几日就跟我说,东头的那个季老太太家的二孙不错,要么就是拿张画像来,没得清净。”
一说到这个,山桃也有话说,她生辰月份大,本就比她们要年长些,如今岁数也到了,家里又怎么会不急。
“谁道不是,见着那家儿郎觉得好,瞧见另一个也觉得不错。原先我还有一肚子怨言,现下随她们折腾去好了,没个一年,是不会有结果的。”
阿夏正埋头听着,耳边没了声音,抬起头来就见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下意识咽咽口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