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在柜台后看得不由一呆,暗道好酒量。
烧刀子酒味浓烈,酒性如火,多产于北方严寒之地,酒量稍差的人几乎一饮即醉。而这白衣人竟然一口就干了一碗,如此酒量当真可称海量了。
白衣人一口饮尽了碗中的烧刀子,竟是面不改色,随后长呼一口气,自顾开口说道:“好烈的酒!果然驱寒解乏,甚是舒坦。”
他说话之间,眼睛就向那窗口处瞟了两眼,发现窗边的年轻人此时正偏头望着窗外,好像正在观赏着雪景一样。
年轻人独坐一旁神情专注沉默少言,好像对周围其他的事丝毫不关心。
而两位老者与其余三人一时都沉默着,他们对这举止颇为奇异张扬的白衣人十分好奇,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来历。于是便只有冷眼旁观。
“人不留人,天留人呐。”白衣人这时却又倒满了一碗酒,长声一叹后,便自言自语地即兴吟出一首诗来:“浮生蹉跎难有闲,杨柳春风更无期。晚雪杀尽千山重,血染恩仇二十年。”他吟诗的时候头微微摇晃,当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窗外忽然疾风呼啸,一阵寒意从窗口外卷涌而入,酒馆内气氛随即一冷,顿时蔓延起一阵肃杀之意。
不知怎的,沉默旁观的两位老者心里竟然也同时涌起了一阵寒意。
两老者本为江湖豪客,所以无法辨别白衣人这首即兴而作的诗水平到底如何,而他语气也并不激昂,但两人仔细回味之间,才惊觉那字里行间竟然杀气重重。
而那瘦削老者心里更是隐隐有一种不详之感,那种感觉就如同芒刺在背,却又不知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杀尽千山重,恩仇二十年。”白衣人似乎相当满意他的即兴诗意,眼睛闪出亮光,口中又重复了两句。然后接道:“风卷雪乱峰峦冷,果然应时应景,人生快事莫过于此,当浮一大白。”
他说完,一时兴致大发,随即又将一碗烈酒倒进了喉咙。
两碗烈酒下肚,白衣人白皙的脸上终于是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潮红,他忽然抬头望着两老者,微笑道:“在下有事初来此地,如今大雪天降,所以一时失了方向。请问两位先生,此地街道横贯两头之处,具体能到何方?
看样子他原来竟是迷路了。
两老者见他神情并无异样,又主动出言相询,一时都没有多想其他。瘦老者因久居中原,对此地并不熟悉,就没有答话。而那魁梧老者却是地道的北方人,所以便随口答道:“好说了。依朋友所问,从此地横贯两头之处各为东西方向。往东走五百里就是中原边境,直走可入关;往西走三百里便是西北十五城的地界,那里多为蛮族聚集之地。”老者顿了一顿,却问道:“只是不知这位朋友是要去往何处呢?”
白衣人闻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只要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哪儿都可以。多谢先生指点了。”
魁梧老者怀着好意多说了一句:“朋友若是入关去中原倒没什么,倘若要去西北十五城的范围就可得当点心,那里一向乱得很呢。”
白衣人轻声一笑:“实不相瞒,在下来到此处,是为了等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至于去处嘛,他去哪里,在下就送他走。”
魁梧老者恍然道:“原来你是要去给朋友送行的。只是这天气太糟糕,你的朋友怕是在路上耽搁了。”
白衣人却摇摇头道:“在下的这位朋友并没有迟到。而且在下也并不是为他送行。”
“哦?”魁梧老者不由大感好奇,皱眉问道:“不是送行,却又是送啥?”
白衣人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古怪的变了一变,然后缓缓开口说了两个字:“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