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穿过山间小路,在不尽的颠簸中翻过一个个山头。
叶润秋家离学校不算远,但道路年久失修,走起来未免坎坷一些。
好在那天阳光明媚,风也不是很大,裹着大袄、藏在车厢的角落,倒也不算太冷。
一路上,父亲一再追问傅雨辰的明细,并再三言明早恋的危害。
叶润秋自然明白父亲的担心,一再重申与他只是同学关系。
在父亲半信半疑中总算到了家,叶润秋生怕再被母亲逼问,一入门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晚饭时,叶妈还是问了她,“那位傅同学和你很熟吗?”
叶润秋深知母亲的手段,她可是一个连送铅笔都会找上家门的存在!
叶润秋真怕母亲再生事端,忙与他划清界线,并再三阐明两人是纯洁不能再纯洁的同学关系。
兴许是她表现得过于镇定,母亲这一回竟信以为真,但母亲还是再三告诫她要“心无旁骛,好好学习”。
叶润秋以为这件事就此翻篇了,但临睡前,母亲又来找了她。
母亲告诉她,不要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门当户对才是最好的,就像她和父亲。
为了给叶润秋灌输这种思想,母亲举了她发小的事情,是陈阿姨,当年费尽心思嫁给了一个富商,明面上光鲜,但背地里却受到非人的虐待,原以为忍忍就过了,哪知道那男人又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一入豪门深似海,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叶润秋自然清楚这一点,可是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和傅雨辰只是同学,还是那种并不是很熟络的非同班同学,充其量就是认识吧?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哪还能牵扯这么多。
母亲离开后,叶润秋独自一人对着邀请函发呆,看着上面标注的富人区,她突然想到陈阿姨,想到其蓬头垢面地对她说:“孩子,千万别学阿姨,平凡是福!”
多年之后,她才知道,陈阿姨嫁给富商是真,受到非人的虐待却是母亲杜撰的......
在一阵胡思乱想中睡下了,但叶润秋却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来到了浔阳江畔,独坐一船,独守一江。
眼下正逢立秋,金风浮荡两岸的枫叶芦花瑟瑟而抖,连带着一江秋水也泛起了阵阵忧愁。
月似乎是无心的,半残着月牙遥挂天际,那寂寥的残影伴随咕咕流逝的江水无益闲悠,倒平添了几分凄楚。
叶润秋叹了一口气,半扶着琵琶,轻轻拨弄琴弦,唱起了那首悲彻心扉的《离歌》。
这曲子哀怨凄婉,曲动惊山鸟,弦起泣江河。
无尽的哀思,无尽忧愁,一如这清脆的鸣响,在无尽的夜独自愁断了肠。
叶润秋想,这曲子是有些忧伤的,但不尽的闺怨,不尽的离愁又有谁懂,又有谁知,也许真该一把琵琶,独对浔阳江水,让心情混杂着不尽的悲歌,在这个秋、这个夜、这个让人心伤的时候,独自唱响那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
于是,指尖舞动,一江悲情,瑟瑟秋风怎敌那一世荒唐、满目心酸。
似乎这声感染了离人,似乎这音感伤了旧事,一路行人、两岸游客莫不顿首驻足,倾听这乱世伤神的弥音。
“作曲者谁!?”一声喝问惊扰了一时曼妙,琴声戛然而止。
叶润秋寻声望去,茫茫江面之上,一叶扁舟正翩然而来,船头几个人影攒动,许是赏月的看官。
待船游近,却是一船游江的官家,为首者一记青衫,自称江州司马,不是旁人,正是那“惟歌生民病,愿闻天子知”的香山居士白居易。
叶润秋早闻乐天盛名,却不知其容貌几何,随即素纱遮面,往前说上一句,“大人早年凭一首《长恨歌》名动天下,小女子对大人垂暮已久。”
她微微作揖,继续说道:“小女子昨日无事,正巧将大作拜读了一回,兴许是念的浅了,就不知‘秋雨梧桐叶落时’上一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