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不语,她也觉得顾琼忙于店铺生意,难免顾此失彼,像这几日出门在外,宫里预备天祥节的事就全都由安澜一个人负责了,安澜膝下有两个孩子要照料,险些忙成了陀螺,若是一回两回的也就罢了,可是这照料生意却是长久的事,按她和顾琼此前计议的,这一两年中店铺还会再开上几家,生意还会再拓展一些,这样子下去终究要想办法。可是日后想办法是一回事,冷清泉向她提要求要取顾琼而代之是另一回事,平心而论,冷清泉在处理家长里短上的能力不弱于顾琼,为人也没有大问题,可她总觉得顾琼辛苦了这么几年,却仍旧只是个卿位,位分上既已受了委屈,她若再把协理六宫之权收了回来,顾琼面子上下不来,心里多半会怨艾于她。
“臣侍德薄才疏,却总想着为妻主分忧,妻主若是觉得臣侍无法胜任,就径直跟臣侍说好了,臣侍受得住。”冷清泉睁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看着她,话里的意思却分明是志在必得。
她想了想,还是把话挑明了:“泉儿极为能干,宫里的这些琐琐碎碎的事,多亏了泉儿给朕出主意,只是此事涉及怡卿,朕不能不慎重。怡卿协理六宫这么几年,从未出差错,如今又打理着店铺的生意,宫里上下在银钱上借了他不少力,朕贸然将他协理六宫之权收回来,他心里多半不得劲。”
冷清泉听了,眼中便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来,但他终究是极会做人的,很快就把失望掩饰住了,抬手主动抱住了她,她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个再次颠鸾倒凤。
而后是十九日中午她刚在垂拱殿结束常朝,还没来得及起驾,宫侍们便报说鸿胪寺少卿王韶求见,她看了看犹在殿中的柳笙和徐淳,宣了这王韶进来,哪知王韶抱了四个长盒子一个小匣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瞧这架势就知道不妙,果然王韶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给她叩头道:“陛下前个儿下午跟微臣借《画林珠影》,微臣想着只阅书不看真迹,终究隔了一层,况且微臣于书画一道并不精通,关彤的这些真迹留在微臣手上也是喂蠹鱼,不如将之献给陛下,陛下天纵聪明,万几之暇不废游艺,倘或此物于陛下略有小补,便是关彤身后之幸,更是微臣万千之喜。”
王韶才一开口,她心头的火气就升了起来,她找王韶借《画林珠影》时极为注意分寸,再三言明只是看上几日,半个月内一定归还,就怕落下巧取豪夺的恶名,如今这王韶这般做法,不是当着柳笙徐淳的面坐实了她勒索臣下么?她很想斥责王韶几句,然而俯视了一眼王韶,只见这王韶脸上的神情甚是恭谨,她若出言责问就更像是暴戾帝王了。当下只好忍着气道:“朕只借《画林珠影》一读,其他几样王卿且收回吧。”
那王韶听了却并不起身,坚持道:“这几件真迹留在微臣手上,微臣睡觉都不得踏实,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垂怜,把它们收入深宫藏之高阁,微臣铭感五内永颂圣恩。”
这话越发蹊跷,她冷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朕只是找你借书,你想借就借,不想借就罢,朕并不曾威胁你,你莫要往朕身上栽恶名。”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王韶不敢回话,只敢叩头,她心头疑惑,猜测王韶话中有她所不知道的内情,当下冲柳笙施了个眼色,柳笙将王韶拉进偏殿劝了两三刻钟,王韶方才把关彤的真迹尽数抱了回去,只留了《画林珠影》。这王韶却不知是害怕什么,自始至终没提究竟是何人向王家索要藏品,她心头纳罕,交待了徐淳慢慢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