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常朝,明帝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但没想到事情还挺多,先是户部尚书钱文婷和权礼部侍郎高莹、内侍省监沈名菡就天祥节寿典的花销争执了起来,争执的原因无非是钱文婷嫌花销过巨,而高莹和沈名菡都说这么大的场面就得是这个花费,省简不下来。三人争到最后,钱文婷笑道:“你们跟我争没用,花销过大,江相回来是不会依的,他什么脾气,你俩都是他多年的手下,想来比我更清楚,他若不肯签字,多出来的花销是你们扛呢,还是我扛呢?”
钱文婷这话一出口,高莹和沈名菡立马就垂了头,垂拱殿上一时静得呼吸可闻。
明帝知道江澄向来反对铺张浪费,但再怎么说也是一统天下后她的第一个生日,他应该还是会同意给她好好操办一下的,她在他那里一向享有特殊优待。不过即便江澄能够破例答应,她也觉得一场寿典花近十万两银子还是太多了些,毕竟天下刚刚一统,百废待兴,民困待苏,还不是彰国力扬国威的时候。
最后还是柳笙拍了板,把三天的寿典改为两天,把八十四州献寿仪典改为八方献寿仪典,把二十四场歌舞改为十六场歌舞,把十二场杂耍改为六场杂耍,把十八场武艺表演改为十二场武艺表演,把御宴的席面规格控制在每席十两银子。把给二十万三军的赏赐由原定的每人三百文减少为每人一百二十文,把给十二万归田士兵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二百文减少为每人一百文,但阵亡将士家人的赏赐不变,每位阵亡士兵仍是一两银子,每位阵亡将校仍是十两银子。把给各地官员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一个三钱金币减少为每人一两银子,把给在京文武官员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一个六钱金币减少为每人一个三钱金币。把赐食京城百姓的流水席的规格定为四两银子一席,由原来的三百六十席减少为二百四十席。把给一千名国子监生员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五百文减少为每人二百文。把总花销控制在四万八千两之内。
争执完这个,明帝本以为今日就没什么特别的事了,哪知一位年轻的监察御史里行递牌子求见,明帝只好把人宣进来,她这两年为了更好地治理如此辽阔的土地,允许御史们对地方庶务风闻言事,也允许御史们随时递牌子见驾。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男御史是来上奏折弹劾薛恺悦越权干政的,看着年轻的御史慷慨激昂地陈述后宫干涉地方政务会造成何等恶劣的影响,她心里面却只想着薛恺悦不知此时到没到北都,为何至今不给她写封家信来,可是仍在怨她过于霸道?若是仍在怨她,她以后是不是要对他更为妥协一些,毕竟他那个性子,她是知道的,凡是有悖于他的原则的事,他是绝对不肯做的。他既不肯做,她却总想勉强他,除了彼此冲突,还有什么好处么?
“陛下,您究竟有没有在听微臣讲?”她神游天际被年轻的御史看破了,他愤愤地出语指责她,可是她瞧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却稚气未脱的脸,只觉得三分像薛恺悦,三分像江澄,唔,还是像薛恺悦多一些,她不怎么记得江澄年轻时的模样,难以比较。
“陛下,英贵君夜闯安州知州衙门,命令安州知州和安州将军夜围民宅抓审良民,这等逾越之事,陛下再不过问,微臣只怕英贵君越来越骄纵,日后连朝廷大臣都可以随意指挥了。”那年轻的御史看她不接话,以为她袒护薛恺悦,越发地愤慨,出语更为愤激。
她不由得皱眉,她不愿让薛恺悦过多地过问政事一是怕帝权旁落,二是为国家长治久安计,想给后世一个更好的典范,但这不是说她允许臣下随意指责薛恺悦,她淡然地开口道:“这件事安州知州已经报给朕了,那孟记茶叶铺的两个女子与陌生女子深夜起冲突,事后却又不承认,事情着实可疑,英贵君会同地方官员查问,乃是不放过一个歹人之意。英贵君为国征战,立有大功,不同于一般后宫,日后似这等小事,卿就不必上折子了,朕嘱咐他行事稳重些就是了。”
那年轻的御史听了,气得一张俊脸绯红,她也懒得跟这年轻男儿多说,只看了看陈语陌,想来陈语陌知晓她的意思,散朝后自会去开导这御史。
这御史退下之后,徐淳就将一份西境的奏报呈了上来,这奏报是西境哲州驻守将军杜晓所奏,她拆开一看,见奏报上说西境邻近蛮荒地带的地方有人组织人马前往玄武旧地策反玄武旧将,她看了倒没觉得太吃惊,策反玄武旧将这种事自玄武被灭,就在不断发生,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当下只吩咐密令各地查审可疑人员。柳笙推测说英贵君在安州见到的可疑女子,没准儿就是西境奸细,她深以为然,吩咐专门给安州知州程楠下道圣旨,命程楠将那个孟记茶叶铺的案子再重新审理一遍。
这之后就再没什么麻烦的事了,她如常地把政事听完,散朝的时候,发觉自己思念薛恺悦得厉害。可是再思念,她也不能飞到薛恺悦身边去,谁让她是天子呢,天子有天子必须承担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