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数日,终于离开大理来到宋国的广南西路,这天夜里,林凤二人行至一片沙地,躺在细腻的沙土上,凤箫吟很快便入睡了,胜南没有,过去一直在脑海中不停地冲击澎湃,往事历历在目
那时他才七八岁大,正在练剑的时候忽然有一群童子嬉闹着跑过来打搅,最前面那个是地头蛇冯铁户的儿子冯有南,十几岁年纪,领着身后拖着鼻涕的小毛孩不怀好意地过来,冯有南随手抓起一把石子便往胜南身上砸,那群小子自然跟着也来砸他,边砸边骂“奸细后人奸细后人”
胜南有些惊慌,藏起剑来“你们要干什么”冯有南轻蔑一笑“叛徒、奸细的后人,长大了当然还是叛徒奸细了,咱们这里容不得你赶快同你娘收拾了包袱离开泰安,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孬种”
胜南被激怒“你说什么”冯有南讥笑着“怎么着想打一架你敢么我爹是冯铁户,你呢你有爹么你爹是人人唾弃的奸细叛徒,出卖义军罪有应得”胜南一怒之下冲上前去将他推倒在地,一边揍他一边喊“不准骂我爹我爹是好人”两人扭作一团,那帮童子名为劝架实则围攻,片刻胜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
脑海中又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很小的时候,根本不懂也没有能力保护娘亲,那天冯铁户到他家里去,不知何故一直殴打他娘亲,最后将她一把推在墙角,鲜血从她额头一直流淌下来,直到多年后的今夜依旧很刺眼。
一边回想,一边心里是止不住的悲切和荒凉。他枕着细沙,听见似乎正在流淌的沙声,手不自觉地触碰到腰间的饮恨刀。思及与之相关的江山刀剑缘,不可能想不到蓝玉泽,叹闯荡江湖数载,美好幸福的日子竟稍纵即逝,忍不住有些抽痛。凤箫吟觉察出了什么,醒来问他“怎么啦”胜南忙掩饰说“没什么,正在回忆往事。”
凤箫吟一愣“往事”胜南点点头“在想我的父亲。”
凤箫吟哦了一声“你是说张安国”胜南微惊“你也听说过”
“显然知道,他是我师父平生最痛恨的人之一,不过这些天来和你同行,发现你不会步他后尘。对了,张安国早已在三十年前死去,你应该不是他的儿子啊”
胜南点头“不错,我是娘在很多年前捡回的弃婴,亲生父母是谁,或许这辈子也不会知道。”
凤箫吟眼中闪着泪花“我也是啊,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也还不知道呢。”
说罢一阵死寂,两人非但没有开导对方反而令彼此更加难受,就这么度过一夜。
天刚刚微明,凤箫吟坐起身来,下意识地从地上捧起一把沙来,轻轻将沙撒在褥子上,沙从她指缝间滑落,在褥上清楚铭刻出五个大字江山刀剑缘。很耀眼,凤箫吟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管胜南有何反应,蓦地从一边提起,将褥子侧过来,这五字一撮一撮地往下流坠,这不过一刹那的事。胜南亲眼看着刚才那“江山刀剑缘”的毁灭,叹了口气“我想起一句诗,折戟沉沙铁未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