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沈御雪依旧没有半点睡意,破晓的晨光在屋檐前留下一道明显的阴影线,一半阳光沐浴,一半阴影泼天,泾渭分明。
树梢间,鸟儿鸣叫,振翅欲飞,朱雀部落喧嚣渐起。
沈御雪靠坐在廊椅上,阳光斜入眼底,蓝色的眸子如同雨水冲洗过的蔚蓝天空,不染杂质。荧惑的话尚在心头,想到过往种种,沈御雪的心里一时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惆怅。
他和燕南归之间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剑拔弩张,势不两立。抛开前两次的救命之恩不谈,他再见燕南归已经是在金阳宗内。
那时的他多有不如意之处,沈御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辰少卿改变他的命运,他不禁想,如果没有辰少卿,燕南归该在何时何地拜他为师
他是打着师门的名义收徒,还是以金阳宗长老的名义收徒
当年燕南归妖力暴走杀害同门,众怒难犯,老宗主不得已考虑将他逐出师门。沈御雪没有办法以金阳宗长老的名义保下他,不得已才动用了师门的声望。
他那时想,陆焰是朱雀,燕南归是羽族,他拜入朱雀的门下,倒也合情合理。老宗主知道他的身份,没有过多阻拦,但其他人不知情,颇有微词。
为了平息众怒,沈御雪代燕南归受过,受了鞭刑,如今背上还有没散去的伤痕。
燕南归在金阳宗受了不少的委屈,性子也在那段时间内磨的有些扭曲,内心渐生阴暗。老宗主提醒过沈御雪要好生教导,花点功夫磨砺他的性子,不然日后恐会惹下祸事。
沈御雪也知道不能大意,为了纠正燕南归的性格,不让他走上歧路,沈御雪带着他入世,陪着他在红尘间历练了很长时间。
话说百遍不如亲身实践,沈御雪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从细枝末节的小事到天下众生,他不求燕南归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人人歌颂,但求燕南归心怀天下,不会困于个人仇恨,睚眦必报。
那段时间燕南归也知道沈御雪是为了他好,听话也肯学,他逃亡至今,还从来没有遇见谁这般掏心掏肺的对他。辰少卿是有救命之恩,但他和燕南归之间总是聊不到一块,好像有什么隔阂一样。
但沈御雪不一样,他看似冷淡,喜好清净,却不会嫌他人喧嚣。就算有些时候不懂他人的爱恨情仇,也会静静聆听,不会露出厌恶的神色。
燕南归在他身上学了很多,沈御雪也有意给他锻炼的机会,虽然在一些事情上燕南归的处置果断而狠辣,但总体是对恶更恶,对善有恻隐之心,心存怜悯。
他有锋芒尖刺,也有温良恭谦,遇到危险还知道护着沈御雪,自己狼狈也要沈御雪不染尘埃。
那个时候的他,是沈御雪想要的样子。后来,他能够独当一面,沈御雪彻底放手让他去拼去闯,自己也忙了一段时间。
也就这一个放手,给辰少卿寻到了机会,辰少卿和他同进同出,一起历练。
沈御雪又怎么知道辰少卿的真面目都是在他跟前修行的弟子,结伴而行再正常不过。后来事态就逐渐朝着他看不懂的方向发展了,燕南归在他面前始终如一,但对别人却露出了暴君的潜质,最后在妖族这件事情上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沈御雪觉得是自己的教导出了问题,在燕南归痛苦质问他时,他也想过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把他的仇恨看的太轻了,从而忽略了他心中的痛苦。
他也是经历过灭族之痛的人,燕南归是他的第一个徒弟,又和他如此相似,第一次给人当师尊的他是学着陆焰的模样,把所能给的最好全无保留。修行历练,心境磨砺一样不缺,但可能他忽略了,他和燕南归还是有些不同。
现在看来,他的教导没有错,他只是弄错了方向。
问题不单单是在他和燕南归之间,还是在别人身上。他的严厉让燕南归心生逆反,辰少卿的温言软语就成了慰藉。
他的错不在教导,而在于没有及时发现这其中的异样。
朝阳从山峦上窜出一段距离,阳光照进长廊的一角。沈御雪半阖眼眸,影子落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寂。
陆焰和薄渊谈完事回来,人还在楼下就看见沈御雪趴在廊椅上,他的嘴角不禁上扬,快步上了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