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傅通越来越提心吊胆,却始终没舍得将女儿交出去。三日一过,郡公府和其他几位大人的弹劾奏折,便上呈到了司礼监。
司礼监内,秉笔太监孙志看了几封说辞相似的奏折后,不由得轻笑一声,眼角褶皱顿时挤到一处,笑呵呵的透着慈祥。
一旁服侍的见状殷宫女勤上前“孙公公可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了”
“确实有趣,郡公爷几人弹劾傅通贪墨银两,”孙志说着,又笑起来,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透着尖利,“他不过一个礼部正六品的主事,平日做的都是杂事,哪来机会贪墨银两”
这般说着,却还是在奏折上写了真字。
宫女不解地看向他“不是说六品主事,没机会贪墨吗”
“是啊,六品主事,”孙志重复一遍,原本慈祥的眼神突然狠戾,“可如今状告他的这几个,最低却是从三品。”
宫女一愣,后背一阵凉意。
孙志看着批注好的奏折又笑一声“郡公爷也是爱子心切,咱们做奴才的如何不成全他,傅家上下四十七口,能换郡公爷展颜也算功德一件了。”
世家贵族、平民百姓,世上大小事,无一不在四司八局十二监的监督之下,京都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宫女听着他谈话间便要了朝廷正六品管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又一次为如今阉宦的势力之大感到心惊。
孙志看到她颤颤巍巍的样子,眯起豆子大的眼睛“扶公公去如厕,伺候得好了,将来叫你去皇上跟前服侍。”
宫女看着他凸起的肚子,顿时一阵恶心,但还是讨好地扶上他的胳膊“那奴婢的将来,可就全然托付给公公了。”
两人出门将近半个时辰,孙志才一个人哼着小曲儿回来,擦了粉的脸颊上还蹭了一点口脂,愈发衬得他白面虚胖。他自得地踏进司礼监,下一瞬便对上一双淡漠冰冷的眼眸。
“掌印大人”看清来人是司礼监之首百里溪后,孙志连忙下跪,头抵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司礼监内一时静极,只余下纸页翻过的声响。
百里溪垂着眼眸,一页页翻看奏折。
他模样好,肩宽腿长,挑了金线的腰带扣住锦袍,衬出劲瘦腰肢。肤色净白如瓷,下颌没有半点胡须,长长的眼眸里是冰封万里的山河,不辨喜怒、没有慈悲,即便有些女相,却不显阴柔,更不像其他太监一般涂脂抹粉。
可模样再好,也无人敢多看一眼。
孙志跪得膝盖都疼了,咽了下口水小心瞄了一眼上方,便看到他手中所拿,正是郡公弹劾傅通的奏折。
孙志犹豫一下小心开口“掌印大人,这是新呈的奏折,此类琐事交给奴才便好,不必劳您亲自过问”
“郡公府中所种红梅,据说价值万金。”百里溪缓慢开口,声音凌冽情绪莫辨,却不尖利,与寻常太监不太相同。
孙志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正二品月俸,也不过六十一石。”百里溪垂下眼眸,语气不喜不悲。
他没有多言,每一个字却都犹如冬夜狂风,肃杀与压迫扑面而来,高台楼宇顷刻间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