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有人跪在蒲团上对着土地神像叩头。
是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种地男子,身形瘦弱,有点儿大龅牙,衣物上都是补丁,鞋底沾满了厚厚的泥。合掌作揖的指缝里也是黑色的陈年旧垢。
右手边放着失了半截把的卷刃锄头。
“土地神,我家闺女身子本来就要汤药吊着,差得很,这成宿成宿的噩梦做得她眼窝凹陷发青、瘦成皮包骨头。我是真的怕她还没病死、就先硬生生给熬死。”
大龅牙把准备好的贡品橘子、馒头放到破瓷碗里,推到土地神像前,虔诚地连叩三个响头,“东西我都献给土地神了,求土地神显显灵,除了这噩梦吧。求求土地神,哪怕看在这吃食的份上也让我闺女好眠一晚。”
小断指道,“不过是个破泥胎,真把自己当神了。你有求它的功夫,不如去给你闺女一闷棍,自然安眠。”
哪里来的浑小子,满嘴胡咧咧什么,怎么能对神不敬
大龅牙忙跳起来捂住土地神像的耳朵,念叨着,“有口无心有口无心,您别听他的。”怒目而视瞪着小断指,“我警告你,你再咒我闺女我打死你。”
小断指拾起橘子往嘴里送润喉,馒头也没放过,在衣襟上擦了两下揣到怀里。
大龅牙大惊失色,忙跳下来抢,“那可是给土地神的贡品,是我攒了三天的口粮才换来的,你别动,快还给我。土地神生气了不救我闺女了可怎么办。”
“还你说是你的它就是你的吗贡品上可没写名字,无主的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小断指身手灵敏,把着大龅牙耍得团团转,“贡品明明是我的,你别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抢我东西。我年轻力壮,有得是力气和精力,不打你已经是给你面子。”
大龅牙毕竟上了年纪,追的过程中不小心绊倒,被锄头割伤了小腿。抱着腿胡乱地咒骂小断指,骂他有爹生没娘养,断指废物怎么难听怎么来。
吃完贡品手指在衣摆上擦了擦,小断指一点儿都不生气,毕竟说得是事实。
然后一脚踢裂土地神泥像。
大龅牙吓得呆若木鸡。
“与其求这没用的泥胎,不如去玄武大道跪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叫付长宁的女子。”小断指认真建议道,“她蠢得很,你一跪,她保准心软,忙不迭给你治闺女。”
小断指吃饱喝足回到礼乐殿。
他从侧墙翻进去,没告诉任何人。
耳朵很好使,路过付长宁房间时听到一些异样声响。
透过窗户,他看到付长宁蜷缩在地板上,额间青筋暴起,贝齿紧咬、双臂颤抖,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付长宁看到小断指了,“我没事。前辈的剑气伤到我混沌左眼,窗花咒术沾惹阳火又过于浓重,我一时之间难以炼化。无碍的。。”
她在玄武大道说的话是真的。
五指撑地,颤颤巍巍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走着。每一步都几乎要摔倒。
手扶上窗户,慢慢关起来,对小断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住,吓到你了吧。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他害得她被修士剑气所伤,难以炼化符咒,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哪根筋搭错了给他道歉。
小断指愣神的功夫,一个穿青色衣服的斯文俊美男子疾步而来踹开门,去抱付长宁。莹白的手指执起付长宁下巴,薄唇覆了上去,淡青色修为源源不断送进付长宁身上。
唇齿交接,却无半分暧昧。
小断指看不懂,但大概猜到男人在帮她。
是山桃镇和她住一起的那个男人,她叫他辅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