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夜,天空圆月如玉盘。
真定府城各条街道上悬挂一排排灯笼,周七左手拄着一条藤编十二节杖走在街上,十二节杖高七尺八寸悬挂七十二条五色一尺八寸长绶带,绶带皆坠饰缨穗。
他身后黄四郎两手各抓一串冰糖葫芦左右张望,又后面跟着段家兄弟两个。
府城中自有许多混元教信众,见了周七手中藤编十二节杖纷纷退让,亲友中饮用符水治病痊愈的信众更是激动拜服在地,当众顿首磕头。
城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十字路口,二三十名官员聚集在这里,簇拥着两位绯袍官员。
一个是正三品兵备正使何应瑞,另一个是新来的真定知府徐腾芳。
这两位绯袍文官的最外围,是七八名穿绯袍的武官,论品级怎么也都在二品、三品之列,却挤不进核心。
周七持十二节杖登上临近酒楼,真定卫掌印的四品卫指挥曹时熙,武举出身插箭岭守备曹时彦不多时脱身,登上这处酒楼与周七汇合。
此前这对兄弟只见过乌鸦力士投递的命令,也见过周七本人,却第一次见周七拄着‘十二节杖’,这是相约的信物。
各处乡社主祭最新配发的不过是藤编三节杖,悬挂十二条五色绶带罢了。
曹家兄弟皆穿四品绯红武官锦袍,两个稍稍目光接触,就齐齐拜倒:“拜见至尊。”
“先坐。”
周七声音温和,对立在身侧的获鹿县八品教谕马致远扬扬下巴,马致远继续说说:“真定是右辅重镇控扼井陉三关,有标营、民营、左营、右营共四营兵马。民营无常设将佐,临战征发各县乡勇组成,兵员多少并不固定。左营、右营承平已久,兵员多为老弱,或为豪强仆役充占名额冒领粮饷,又器械、武备不足,战力薄弱还不如土门关巡检司。”
“如今所虑有二,一是真定巡按麾下标营兵马,有八百健儿,尽皆骁勇之士,不可小觑。第二是朝廷要练新军,真定得了车营编制,开春后就要打造器械招募兵员。”
这些消息涉及曹家兄弟专业,两人自然心知肚明。
周七轻拍手掌,段家兄弟阔步而来,各抱沉甸甸的箱子摆到桌上。
周七掀开箱盖,顿时曹家兄弟不由眯眼,箱子里是重新铸造定型的足色金条,每条五两,在小箱中铺的满满不留隙缝。
周七指尖从冰冷、光滑的金条表面掠过:“这里有金四百两,不管你兄弟如何花销,务必疏通关节,谋夺新编车营、左营、右营指挥权。”
两个人,却有三个营头位置要抢占,这难么?
不难,曹家底蕴深厚,把钱花到位,自然能推一个姻亲、旧部上来。
四百两足色赤金,足以交易到近四千两白银。
曹时熙、曹时彦虽然大户出身沉浮宦海,还真没见过这么多摆在面前的黄金。
四百两黄金砸下去,能不能捞到实际兵权?
自然是没问题的!
曹家有深厚东林背景,兵备正使何应瑞、副使冯师孔是东林人,尤其是何应瑞的东林背景十分深厚,与许多东林大佬有亲密的交际。真定巡按御史也是新上任的,叫做胡继升,也是个与东林人走得近的。
他若走的不近,怎可能在天启元年东林人全面执政的时间里调任真定巡按御史,执掌真定标营?
朝廷中的东林大佬没少栽跟头,一个个都是从底层一步步升上去的,现在执政的东林大佬普遍有执政经验,自然清楚真定四营兵马里最能打、唯一的机动兵力就是巡按御史亲管的标营。
真定府巡按御史麾下打的标营,是仅次于兵备正使的战斗力。
而巡按御史代天出巡,在直隶地区权力大小不好说,在外省,巡按御史是仅次于总督、巡抚的第二重权职位,逮到把柄将你斩了,也能拖到回京述职时再处理收尾工作。
督抚杀人还要审案、上报,巡按御史则有事急从权变的应急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