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岳托领完八十鞭,已是皮开肉绽,冷汗浸湿了面庞。整个人摇摇欲坠,再没有气力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只是上身再怎么痛,也比不过心灵的“洗涤”,他深深记住了十个字不许对海兰珠福晋不敬。
刻入骨髓,睡梦中也不敢忘记的那种。
皇太极有没有留手,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唤了恩和过来,命人把岳托贝勒搬回府里,请太医开药静养,至于两红旗的军务,由旗下统领、旗主信任的心腹暂代。
瞥见岳托的惨状,恩和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多少同情的情绪,心道岳托贝勒这张嘴,可把他给害惨了。包扎抬轿一气呵成,恩和重新回到崇政殿,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皇太极正坐在案前批折子。
“大汗,宫外有人求见福晋,是布木布泰侧福晋的贴身侍女苏茉尔。”恩和放轻声音,“她说都是她的错,她该给主子顶罪,腰斩斩首她都受着与无福之人的批命有关。”
皇太极手一顿,朱笔在奏折划出一道痕。
若是放在平日,恩和绝不会理会苏茉尔,谋反之罪是不容更改的判定,若是人人都能求情,岂不是要乱了套了。别说一个罪人的侍女,就是宗室福晋,也要递牌子才能进宫
但苏茉尔竟说出批命那样的话,他咯噔一下,连忙前来回禀。大汗对福晋的在意程度无需多说,从前被掩盖的批命,更是横亘大汗心间的一根刺,难不成里头另有隐情
皇太极搁下笔,目光瞬间变得晦暗“把她带进来,带到本汗面前分说。”
恩和躬身应是,不敢耽搁地点了侍卫出门,其中便有大汗越发委以重任的富察长荣。
苏茉尔被架着进来,“砰”一声跪在地上。不等恩和催促,她重重磕了个头,话语带着哭腔“大汗明鉴,都是奴才撺掇的格格、不,侧福晋。侧福晋没有错,错在听信了奴才的话,那割肉放血的方子,全都是奴才进的谗言,还有海兰珠福晋无福的批命,也是幼时奴才编造的”
她眼眶通红,神情充满急迫,说罢焦急地抬起头,看向案桌之后的大汗。
如一道惊雷炸响,皇太极的掌心慢慢蜷起,恩和愣住了。
无福之人的批命是编造的
这么说来,福晋在草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全都是本不该受,被人为设计的阴谋
恩和好半天反应不过来,紧接着便是席卷而上的荒谬与怒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苏茉尔,嘴唇都开始哆嗦。霎那间,耳边传来一道冰凉刺骨的嗓音,像从十八层地狱而来“你,如何编造的。”
皇太极面容平静,多余的情绪没有外放一丝,却叫苏茉尔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瘫软在了地上。
为大玉儿脱罪的决心到底压过了恐惧,自从决心进宫,她便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大汗全把怒火撒在她身上,留给格格一条命“奴奴才八岁那年,大祭司还在人世,他预言、预言格格是有福之人。寨桑贝勒与博礼福晋高兴之余,带领海兰珠格格去求批命”
苏茉尔说,是她嫉妒海兰珠格格夺去自家格格的风头。海兰珠格格有那样出色的容貌,站在那里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宠爱,当年的吴克善贝勒送她小马,送她金银珠宝,而自家格格什么都没有她实在忍不住嫉妒,在大祭司圆寂之时,更改了海兰珠格格的批命,只求科尔沁部落能多注意自家格格一些
她越说越是激动,恩和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恩和压着怒冷笑“海兰珠福晋八岁的时候,布木布泰侧福晋不过四岁而已。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娃娃,如何骑马,如何佩戴珠宝,你一个奴才,又为主子操什么心”
“是,恩和总管,都是奴才的错。”苏茉尔泪流满面,“自从海兰珠福晋来到盛京,奴才做了这样的亏心事,实在日夜难安。可后来后来她又压了格格一头,大汗命格格改嫁给十四贝勒,奴才实在不甘心。莽古济公主来信,格格第一反应都是拒绝,都是奴才撺掇,格格这才这才”
皇太极忽然笑了声“她有你这样的忠仆,倒不枉来世上一遭。”
他略微抬手,不欲再听苏茉尔陈述“传侍卫处审讯。有何隐瞒,全给本汗撬出来,否则,他们不必来当值了。”
这是不计强度施加酷刑的意思,苏茉尔怔愣一秒,如何也不敢相信,在侍卫拿人的时候疯狂挣扎起来“大汗大汗”
大汗为什么不信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苏茉尔的身影很快消失,满室只余寂静。
直至暮色将至,他看向归来的恩和,等候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