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娇才见到皇帝。
刘彻裹着寒风进殿,脸色阴沉难看。
阿娇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也知道他是从哪里过来的掖庭宫卫子夫处。春日易生疾病,皇长子刘据昨日晨起发热,烧得双颊通红,好容易体温降下来,又呕吐不止。亲生的孩子受苦,刘彻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阿娇让人给他上点心、上茶水,然后把所有人都撵出去。
留在这里全是出气筒,犯不着。
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阿娇没有说话,低头专心抓着三股线编手绳这是她的新爱好。渐渐已能把各种金珠子、玉珠子全编进绳子里。不过,编好的手链她并不喜欢佩戴,嫌碍事。
刘彻偏头看着阿娇,见她一脸认真地数着几颗金珠子的间隙,丰盈的胸脯一起一伏。表姐青春二十五,比刚嫁给他的时候长开许多。往上蹿了半个头,身材越发窈窕。不变的是依旧天真的神态,明媚鲜活更甚以往。
阿娇自然能察觉刘彻的视线,抬起头。黑圆的眸子清澈如一汪水,叫人能一眼看到底。
刘彻有一瞬间的恍惚,并未察觉到自己开口时说话的声音有多么温柔。
“表姐,几颗金珠子做的手绳怎么配得上你。孤那里有上好的白玉镯子一对,拿来给表姐赏玩如何”
阿娇挑眉“陛下是不是有事求我”
刘彻“这怎么说的,孤平日里也没少送你东西。”
阿娇特别耿直“我猜的。”
两个人之间温存的气氛消失无踪。
刘彻白眼一翻躺在床榻上,嘀咕道“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像一个女子,女子不该是温柔如水的吗”
阿娇心想,大家又不是没睡过,你难道还分不清我是男是女吗她板着脸。
“陛下,我性子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没变过。”
“阿娇表姐生气啦”
刘彻犯贱的想再撩拨几句,可想起自己的确是有事求人。涉及朝中的事,个人感情肯定是要放在一边的,正色道“表姐别生气,孤再送你两匹上好的缎子赔罪如何这贡缎日光一照,如潺潺流动的水,做成衣裳穿在表姐身上一定看好。”
阿娇没生气,刘彻的狗脾气她还不清楚吗但白送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你有事就说。”
刘彻一面赔礼,一面哄道“边外小国有乱,孤想动用精锐部队出兵震慑一番。奶奶不允,想请表姐出面周旋,令奶奶改变主意。你要是能替孤讨来虎符就更好了。”
阿娇呵呵虎符,你在做梦。
然而,阿娇第二日便把装着虎符的匣子交给刘彻了。不是她要的,她根本没在老太太面前提虎符的事,可老太太不用她提,便把虎符准备好了。这令阿娇感动的同时,又很伤心若非料到自己时日无多,老太太是不会把虎符送出去的。
虎符的价值,比阿娇送给刘彻的一个人情贵重太多,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阿娇眼眶通红,重新洗过脸擦过粉,但根本掩饰不住她曾大哭过一场。
刘彻心里又酸又胀,许诺道“表姐放心孤日后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情义。”
阿娇他是不是误会什么啦
阿娇很久之后才悟出刘彻感动的点在哪。他以为阿娇为替自己说话,惹怒老太太被痛骂一顿才哭的。
老太太凶起来很可怕刘彻二十一岁早不是刚登基的少年,但老太太一怒,他依旧心惊胆战。长信殿里,朝臣提及要对外用兵时,老太太的脸色有多么阴沉。刘彻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咯噔一下。
纵然阿娇受老太太的宠爱,待遇也不会比他好上太多吧。
表姐对我一片真心甚至不惜得罪最大的靠山,傻得让人心里甜滋滋的。
因着感动,刘彻常歇着椒房殿,或陪伴阿娇一起到长乐宫探望老太太。见麻雀牌有趣,愿意上桌陪老太太玩,学规则的时候悄悄对阿娇说“我定不着痕迹让老太太多赢钱,哄她老人家高兴。”
真玩起来嗨得不行,奔着大杀四方去了。
阿娇输得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