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蕴离开了,赵醒归划着轮椅来到休闲区旁,要去范玉华坐的地方,需要上一个台阶,台阶上是一片室外木地板,赵醒归受伤后还没在这桌椅旁待过,因为没这个需求。
他低下头,用翘轮技术将前轮搁在台阶上,鼓足了劲转动大轮,可这台阶有点高,没人在背后推他一把,前面又没东西让他拉,他的大轮就很难上去,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赵醒归抬头看向妈妈,她一直歪着脑袋在看他,赵醒归喊她“妈你来推我一把。”
范玉华问“你自己上不来吗”
赵醒归神色淡定“坐轮椅上不来,要不我先下地,把轮椅拿上来,再坐上”
“真没用。”范玉华过来了,身子摇摇摆摆,赵醒归才发现妈妈好像喝醉了。
他担心地问“你喝了多少酒爸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在加班呢。”范玉华来到赵醒归身后,抓着轮椅把手,“我喊一二三。一,二,三”
她和赵醒归一起用力,一个推,一个转大轮,赵醒归的轮椅终于上了台阶。
他划着轮椅来到藤桌边,看那红酒瓶,只剩四分之一了。
范玉华回到桌边坐下,身上有淡淡的酒气,面颊酡红,眼神迷离,嘴角还浮着笑意,问赵醒归“我听你爸爸说,今天,小卓和人吵架了”
赵醒归“嗯。”
范玉华“和那个畜生的妈妈”
赵醒归“对。”
范玉华微笑“好像说,他们要赔钱,赔二十多万,是真的吗”
赵醒归“是真的,具体的金额我不知道,差不多是这个数。”
“便宜他们了,才二十多万。”范玉华抬头看天,“两百万都不够换你一个脚指头。”
赵醒归看着她“妈,这件事处理完,就结束了吧,我不想再在那些人身上花费精力了。”
“结束”范玉华注视着赵醒归的眼睛,视线渐渐移到他的腿上,还有他身下的那架轮椅,她的眼睛湿了,“小归,怎么结束你连一个台阶都上不来。”
赵醒归和范玉华中间隔着一把藤椅,他没法过去拉拉妈妈的手,或是抱抱她,只能说“我这不是上来了嘛,真要自己上来,我也能上,就是麻烦点。”
“二十多万,就结束了”范玉华抽泣了几声,“几年后,那个畜生二十多岁,说不定什么都忘记了。他活得潇洒快乐,找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孩子,而你呢他二十多岁,三十多岁,四十多岁,过着普通的生活,你和他一样,也是二十多岁,三十多岁,四十多岁你是不是还坐在轮椅上”
赵醒归说“我五十多岁,六十多岁,七十多岁,都会坐在轮椅上,那又怎样难道不活了吗妈,就算你把他弄死,我也站不起来的。再说了,我也能找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我也可以活得潇洒快乐,不是吗”
范玉华生气地看他,赵醒归干脆把脚放下地,撑着那把空藤椅的椅面,把自己挪到椅子上,又把腿给捞过来。他终于离范玉华近了些,拉过妈妈的手,说“妈,我和你坦白一件事,我已经谈恋爱了。”
范玉华迷糊了一下“啊和谁”
“还能和谁”赵醒归脸皮发烫,错开视线不去看她。
“哦,和小卓。”范玉华反应过来了,“可是,你才高二啊”
赵醒归说“我不会落下功课的。”
他又想起爸爸说过的话,补充道,“我也不会和她吵架,不会影响情绪,总之,我学习上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一定会考上a大。”
范玉华拍拍儿子的手背,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这个季节,室外的天气很舒适,不冷不热,偶尔还有微风吹过,赵醒归发现自己很久没和妈妈像这样坐在一起聊聊天了,好像这大半年,他的心事都只会对卓蕴倾诉,每次都是和卓蕴一起躲在房间里,斗嘴聊天,现在还会抱抱、亲亲。
就在他又开始想念刚刚才离开的卓蕴时,范玉华问“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