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咎抬了抬眉,“现在还有十几分钟就要闭眼了。”
“十分钟够了。”周亦珏站直了,“如果不重要,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你。”
他瞥了一眼沈惕,“你就自便。”
沈惕扯了扯嘴角,“什么自便,是你该自重好吗”
安无咎想让沈惕不要乱用词语,但时机不太妙就作罢,只牵着他的手跟着周亦珏走了。
周亦珏带他们到了一处安静的房间,这里四面无窗,中心一盏祭坛,像他们热身赛时的房间,也像间告解室。
没做什么铺垫,周亦珏直接告诉二人,“我其实是圣坛的测试研究员。”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骤然炸开,但奇怪的是,安无咎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周亦珏诡计多端,擅长说谎,他说出来的话应当是很难让人相信,但眼前的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提出质疑。
“那你进入这里的目的应当和我们都不一样。”安无咎看向周亦珏,“只是到后面,你也变了。”
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周亦珏自进入圣坛之后的心路历程。
“是。”血色月光下,周亦珏的轮廓分外清晰,月色也照亮了他脸上难得显露的寂寥,“我一开始的任务很轻松,进入游戏里,找找bug,推一推剧情和逻辑问题,然后反馈给开发部门,让他们修改。所以我玩游戏的状态很轻松,输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就直接退出来,再重进,有时候为了测试完整性,一个副本我可能会过好几遍,所以在早期,我其实是没有什么游戏体验感的。”
安无咎沉默地听他说着,心中却想,既然他是测试人员,会不会知道些圣坛的开发背景,知道整个团队都是什么人。
还没等他说什么,沈惕先开了口,只不过是不那么和平的方式。
“都是什么缺德玩意儿搞出这个破游戏的”
周亦珏也没在意,嘴角反而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个项目原本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个人游戏设计师策划出来的,据说那个人将整个策划方案投稿给很多家公司,都没有得到回应。”
沈惕抢答说“结果被沙文选中了”
周亦珏冷笑一声,“错。”
“没有任何一家游戏公司采纳他的方案,就在他放弃这个策划的一年后,这个游戏的预告片出现在沙文旗下最大的游戏公司投放的广告中,整体框架和他投稿的方案一模一样,可署名并不是他。”
沈惕笑了笑,“万恶的资本主义。”
“这个人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在游戏里署上他的名字,最后还生了病,因为没钱成为医院的高级会员,最后病死了。我就是在成为圣坛的测试员之后,知道了这件事。”
周亦珏告诉他们,“据游戏公司的高层说,圣坛是沙文在神经接入式游戏里的一次尝试,如果好的话,这将会是虚拟游戏的一次革新,所以他们浩浩荡荡地去开发了,当时全公司的开发骨干全部参与,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到这个游戏的开发当中,光是像我这样的测试人员,都有上百个,每一个人都是亲自进入圣坛,亲身感受游戏。”
安无咎挑了挑眉,“可是据我所知,圣坛后来已经超出了政府的控制范围,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游戏,怎么会死人”
“所以我说一开始是这样。”周亦珏垂下眼,“后来事情就开始失去控制了。”
他眼神中的悲伤无处隐藏,“我和他是在中途的一个副本认识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的第32个任务,是他的第47个,他和我一样,也是测试员。我们一起执行了四场测试任务,好几个副本来来回回地完成,重复很久,所以我也觉得,我和他也认识了很久。”
“就在我们刚确定关系之后,在我的第36个测试任务里,他死了。”周亦珏没有抬眼,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他死了,没有重新读档进入游戏,我觉得很奇怪,等我活下来,离开游戏舱去公司想问那些人,才发现开发部的人都不在了。”
安无咎皱了皱眉,“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周亦珏看向他,“那两层楼都是空的。我打听了到的消息是,他们编写圣坛时所用的模型是最新的生成网络,也就是说,最初的模型框架一旦搭建成功,在反复的迭代运算和测试中,利用庞大的玩家神经数据库,模型会不断地自我学习,最终可以实现自我修复,甚至是自我编写。所以开发部的人渐渐地无法控制圣坛,系统最终甚至对他们设置了读写权限,连后台登入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