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在金陵的宅子建在永安巷,年岁已久,只留了一个守门的管家和几个小厮侍女照看着。
姜照领着儿女住回来,粗略修葺了一番院子,便将姜姮的婚事提上日程。
也不知梁潇做了怎样的文章,竟说动了许夫人出面,正儿八经请了媒人上门,礼资妆奁、金银器物、绫罗绸缎皆是上乘,浩浩荡荡装了十两马车,不可谓不风光。
如此派头,颇让姜家父女吃惊。
姜照摸着赤金妆盒上镶嵌的鸦青宝石,奇道“这小子难不成出去打家劫舍了”
靖穆王府偌大的家业,是不缺这点东西,但王府绝无可能给梁潇出聘礼,他入朝为官不过两年,不可能攒下如此家资。
姜姮蹲在装聘礼的箱子前,从半敞开的妆盒里拿出一支鎏金珠钗,簪在发髻间,抬头冲父亲和兄长笑“好不好看”
姜墨辞点头,温柔道“好看。”
姜照一巴掌拍上姜姮,怒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家里少你穿戴了”
姜姮捂着头哀嚎“干嘛”
姜照劈手把那支鎏金珠钗夺过来,道“总得先弄明白这些聘礼都是从哪儿来的,我先说下,作奸犯科的女婿我可不要。”
姜姮嘟嘴“谁作奸犯科了您怎么张嘴就来”
饶是这样说,姜姮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捱到晚些时候,趁着酽酽夜色,姜姮悄悄钻进马车,去看梁潇。
宅院里灯火如昼,梁潇请了一帮裁缝上门,给他量体做婚服。
姜姮是要避着人的,在书房里等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等到梁潇来见她。
他穿了一袭簇新的云锦广袖襕袍,玉冠束发,精神奕奕地进门,上来就拉姜姮的手,笑问“是不是想我了”
姜姮道“我爹爹让我来问问,那么多聘礼是哪里来的作奸犯科的女婿他可不要。”
梁潇笑道“什么作奸犯科,我至于嘛,放心,都是来路正的。”
姜姮好奇地问“从哪里来的”
梁潇见她一脸焦色,反卖起关子,神秘兮兮道“你猜。”
姜姮瞧了他一阵,还真静下心来仔细猜一猜。
“你的路子就那么几个,莫不是从你姐姐那里敲来的”
梁潇捏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什么敲说得忒难听了,我是借来的,等将来有钱了还她就是。”
他眸中闪过几分幽秘精明的笑意“再者说,她巴不得替我出这份聘礼,你嫁不成辰羡,姜国公与靖穆王府生出芥蒂,那不正是阿姐最希望看到的。”
今生与前世不同,前世梁潇坚持要娶姜姮的时候,姜国公府已经倒了,姜照获罪失去权势,姜姮不过是罪臣之女。
而今生,局势再微妙,姜照也还是执掌闽南十万精锐的节度使,一举一动皆对朝局影响深远。
姜姮活了前后两辈子,再不济,也耳濡目染了十几年,对这些权力纷争有所了解。
她双眉轻蹙,隐有忧虑“我很担心父亲。”
前世的新政之祸,惨状历历在目,姜姮每每想起,总是心有余悸。
梁潇脸上笑容敛去,目光压下,凝睇着姜姮,道“姮姮,你要信我,虽然我没有像前世那般大行杀戮,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但我也在做该做的事,我不会让悲剧重演。”
其实姜姮心里也明白,事情的进展已与前世大不相同。
她轻呼了一口气,抬起胳膊环住梁潇,却见他目光稍黯,叹道“可是,今生我不会是靖穆王,王爵是属于辰羡的,这一点我不会与他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