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见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未觉愉悦,眉眼间的戾气反倒更重,嘲讽“我真是没有想到,堂堂姜家的小乡君,自小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有一日脾气竟会这么好。”
姜姮舀了一勺水倒进浴桶,平静道“是呀,我脾气变好了,我早就不是从前的姜姮了,正如,你也不是从前的你。”
她把兰膏抹在梁潇的发上,一缕缕细细揉搓。梁潇冷眸看着她,心口梗着气,憋闷得难受,越发言语尖刻“是呀,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样子,但辰羡是,他永远纯善温良,俊秀如初,永远活在你的心里。”
姜姮深吸一口气“不要提他。”
“我就要提。”梁潇腾得自浴水中起身,手扣住姜姮的后勃颈,迫得她贴向自己,森然冷笑“若你嫁得是他,你还会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
他动作粗鲁,勾住了姜姮的一缕青丝,疼得她细眉微蹙,偏一股执拗,直视他,道“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你若这么在意,当初就不该娶我。”
她的颈间肌肤柔腻凉滑,似一匹上好的缎子,薄而脆弱,仿似稍稍用力就能撕碎了。梁潇果真将力道收紧,靠近姜姮的耳畔,轻声说“我如果不娶你,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秦楼楚馆的香阁里,不管多么丑陋肮脏的男人,只要花上金,就能买你一夜。”
昔年姜府获罪,男丁被判斩首,女眷没入乐籍。
姜姮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决绝的光,“不,我还有一条路,我可以死。谁敢碰我,我就杀谁,然后自杀。总不见得,一个乐姬杀了人,要连累父兄家人吧”
梁潇不说话了,凝着她沉默。两人如同各据一方的剑客,谁也不让。
良久,梁潇松开了姜姮,转身泡回浴桶里,冷声道“接着洗。”
这一回合,梁潇又败了。
可笑他在外杀伐果决,令朝野上下闻风丧胆,关起门来与自家娘子较劲儿,却鲜有胜绩。
别看姜姮素日里柔弱,一旦被逼得很了,比他更能豁得出去。
姜姮舀了一勺凉水冲着梁潇的头顶浇下,梁潇端稳如石雕,半声都没吭,任由她折腾。
洗了不到半个时辰,梁潇一头黑发湿漉漉的铺在雪白寝衣上,甚至来不及烤干,已急切地抓了姜姮入怀。
寝阁灯烛彻夜长明,一小排火苗回旋闪烁在莲花灯台上,摇曳生姿。
姜姮难受时就盯着那小火苗看,看得久了,眼冒金星,一阵阵眩晕,被颠来覆去,煎熬更甚,中间一度晕过去,又被梁潇弄醒,像魂灵脱离了躯壳,呆愣愣盯着神情癫狂的他,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
梁潇附耳过去想听,她却紧闭上嘴,不再说了。
棣棠和箩叶在外守了一夜,耳边泣声响了一夜,终于熬到天蒙蒙亮,才消停下。没过一炷香,里头便叫水。
梁潇行军打仗惯了,若是战情胶着,天不睡也是寻常。此刻正精神奕奕,脸上镌着餍足之色,生龙活虎地跑到桌前灌了一壶凉水。
可怜姜姮本就身体孱弱,此时瘫软地趴伏在床上,被衾堆叠在腰间,露出一片白皙雪背,上面红斑迹迹,青丝凌乱,唇还被咬破了,挂着干涸的血渍。
棣棠心底抱怨梁潇,回回都冲着要人命来的,却不敢在他面前多言语一句,默不作声扶起姜姮,给她披上寝衣,系斜襟的丝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