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晚,青琢先告退了。”沈青琢收眼神,云淡风轻地告退,“太子殿下也早宫休息吧。”
说罢,也不给太子殿下继续罗里吧嗦的机会,径自转身走近夜色。
所幸,霁月阁与长乐宫是同一个方向,沈青琢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徒弟身,一路提心吊胆,时刻做好冲上救人的准备。
但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小徒弟走的竟是通往冷宫的路。
他不由放慢了脚步,直至小徒弟一头撞开冷宫的大门,“砰”的一声响,吓了他一跳。
而萧慎浑然不觉,推开大门,就歪歪斜斜地朝着主殿去了,又重重一脚踹开殿门。
床榻上熟睡的赵贵妃骤然从梦惊醒,满脸惊恐地望向背对月色的高大身影,“你你你你是谁”
萧慎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母妃又不认得我了难道”
他一步一步往床榻走,近乎叹息般道“这段日子,我好吃好喝地供着母妃,母妃的病为又加重了”
“是你”赵贵妃放松下来,神智竟是难得的清醒,“你、来干什”
“儿子的生辰,母亲的受难日。”萧慎停在她面,语气阴阳怪气道,“今日是儿子的生辰,儿子当然会想起母妃。”
赵贵妃神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好半晌,才艰涩地道“你、别来了,就当我、死了吧。”
她疯疯癫癫的日子太久了,平常总是发出一无意义的嘶喊,以至于像这样正常说话时,甚至不连贯。
萧慎又笑了,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母妃,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我心里的确巴不得你早去死。”
在他受尽皇子们的欺辱时,在他受尽宫人们的白眼时,在他到冷宫试图寻求安慰,却只得到狠狠几巴掌,外加数不清的恶毒咒骂时,在他生辰之日,母妃却往他的饭菜里下毒要和他同归于尽时
在那无数个瞬间,他曾怨毒地想过,既然和没一样,那为什母妃不干脆去死呢
他甚至差一就付出行动了,那一夜,他浑身是伤地坐在母妃的身旁,潮湿的被褥都蒙到了睡梦的母妃脸上,最还是落荒而逃。
他想起母妃还没疯时,会他抱在膝盖上教他识字,会唱一种幽怨又好听的曲子哄他入睡,就算来彻底疯了,偶尔短暂的清醒,还会跪在他面哭着说对不起他。
亲听到儿子希望自己去死,赵贵妃浑身一震,目光闪烁地抬起头,望向陌生又熟悉的脸,嘴唇哆嗦“你你杀了我吧。”
萧慎目光冰冷又死寂地盯着她,好似一头暗夜蛰伏的野狼,一声不吭。
过去的他好下贱啊,就这样一温,就足以打败他。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终于尝到,全心全意的爱是什味道,他再也不会为一掺了刀子的甜头,摇尾乞怜。
“我一日不死,你父皇、就不会、对你彻底放下戒心。”赵贵妃闭上混浊的眼睛,整个人如同一株死的枯木,“这冷宫里无休无止的日子,母妃也过够了。”
萧慎神冷漠,仿佛一个对世间万物麻木无感的活死人,动作极缓极慢地,一一从怀抽出一把雪亮的刀。
“小七”下一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听起来充斥着紧张和担忧。
几乎同一时刻,萧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刀收了起来,猛然转身望向门。
皎洁的月色下,沈青琢站立在殿门,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胸上下起伏地喘着气,“小七,你没事吧”
小徒弟进去太久了,他在门焦急地踱着步,脑海不由浮现出当年自赵贵妃手下救出小孩儿的那一幕,最到底忍不住飞奔进来。
萧慎没应声,但他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变红,随又一步步地,向那道人影走去。
这短短的几步距离,他却艰难得像是自尸山火海的地狱,重新踏入日光媚的人间。
沈青琢气还没喘匀,下意识展开双臂,接住了栽进怀里的年。
与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先生”低沉微哑的嗓音,含着一丝战栗的哭腔,如同在外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终于到最温暖信任的怀抱,只想尽地放声大哭一场。
沈青琢心尖微微颤了颤,抬手紧紧搂住怀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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