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色还早,白石城南三里,茫茫沙漠中。
沙楚鲁斯腰挎宝刀,骑一峰骆驼,皱眉沉思不语。半炷香之后,远处一个黑点越跑越近,却是一个面生的那普多人。
“南图龙嘉,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那人呼呼喘着粗气,辛吉罗语却说得十分流畅,丝毫不受气息影响。
沙楚鲁斯眺望了一眼白石城方向,问道“怎么就你一个,鱼岩修嘉呢”
“唉,别提了。”那人叹气道,“鱼岩哥痢疾又犯了,跑肚拉稀,腿软得走都走不动,想喝点水吧,城里又断水了”
这人怎地如此啰嗦
沙楚鲁斯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是给你们配了几峰骆驼吗骑着骆驼不可以吗”
“这”
“诶算了,你一个就你一个吧。”沙楚鲁斯面露不快,赶着骆驼走了两步,却见那人站着不动,气地吼道“上来呀,难道你想徒步去火焰山”
“可我这也不会飞呀,您要不先让他卧下”
得,忘了这茬了。
沙楚鲁斯只得停下,嘴里也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总是不大高兴。那人也便小心翼翼地爬到驼峰后,这才启程。
一路两人也没什么话,颇为无趣。行至太阳快落山,沙楚鲁斯才问了第一句话。
“你叫什么来着”
那人急忙回道“回龙嘉,我叫南宫瑾。”
“南宫瑾”沙楚鲁斯小声念叨了几遍,颇觉疑惑,“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吧”
“哦,那是我的小名。”南宫瑾随口扯了句谎,完全不怕沙楚鲁斯认出他。
南宫瑾这个名号,甭说沙楚鲁斯了,就是鱼岩也不晓得。从上古禁地出来,他师兄弟就一直用的是假名,什么铁蛋、二狗子、毛驴、克德罗,随意发挥,当时在歧港用的好像是“秃螺”什么玩意,南宫瑾也记不清了,反正不是真名。
他能到此处,除了米桦的授意之外,还有他自己的猜测。虽然至今仍不知道三方博弈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沙楚鲁斯不是个好人。
这一点米桦之前提醒过他,但当时他没上心,直到昨夜米桦扔给他一片鱼鳞,一个包裹,他才知道自己被沙楚鲁斯骗了。
真相就在那片鱼鳞上。
先不说鱼鳞,包裹当夜打开,里边是五张做好的假脸,一张是沙鲁耶,另四张却是鱼岩四人。底下还留有一张纸条,写得是“沙鲁耶”给了沙楚,其它自用,明天你跟着沙楚,见机行事。
到这儿南宫瑾还弄不明白的话,那就真是个大傻子了。那片鱼鳞那么那么大,还有莫名的香气,那不是鲛人鳞是啥一定是第一晚米桦在寝宫里溜达时发现的沙楚珍藏,所以沙楚讲的“十年取泪”故事根本就是假的,你千里迢迢跑去那求人办事,还偷偷割人一鳞片,这不自找麻烦呢么
他再细细一想,沙楚的故事确实漏洞百出,鲛人泪果真十年可以一取的话,那也太廉价了,既可十年一取,那一定可以多取几滴,省得来回地跑,死那么多人。
他想到的是“眼泪”这点破绽,而非米桦所想,但不管哪个漏洞,总是不能再相信沙楚鲁斯了。
于是当夜他便将沙鲁耶的假脸给了沙楚,今早又悄悄地跟踪了沙楚。他本以为沙楚会趁着沙鲁耶出城之际端了沙鲁耶家族的老窝,但没想到沙楚竟偷偷一个人从城南溜走了。沙漠里视野开阔,他实在不好跟踪,正着急着呢,有人送上门了,却是他戴着假脸的主人,鱼岩的某一手下。
此人行色匆匆,一出城便撒腿狂奔,南宫瑾当然不能放过他,三两步追上,一番严词逼问,才知道沙楚要去火焰山,昨夜曾邀请鱼岩同去,但晌午时鱼岩突犯痢疾,走不动道,便派他前去通禀一声。
就如抽丝剥茧般,真相渐渐浮出水面。鱼岩竟是沙楚的人,这让南宫瑾气愤至极。对此等小人物他本无杀心,但当时越想越气,一掌便结果了其性命,埋进了沙里。
这时再翻出米桦给了的四张假脸,不禁为他的先见之明点了个赞。于是南宫瑾戴上假脸,追随沙楚而去,且看沙楚这般处心积虑,到底有何惊天大阴谋。
“小名,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个小名。”沙楚鲁斯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表情时而微笑,时而落寞,竟让南宫瑾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心酸。
他并没有接话,刚刚就因为啰里啰嗦差点暴露了身份,所以还是乖乖地听他哔哔,旁敲侧击才有收获,就算没有,到了火焰山自然真相大白。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一幕红光照耀,仰头一看,东北方竟现晚霞,一片火红,映着沙漠也如火烧一般,蔚为壮观。
“这是”
沙楚也看到了霞景,似乎司空见惯,随口说道“晚霞之下便是火焰山了,我们还得走一段时间。”
“哦。”南宫瑾应了一声,回想起之前路上看到的朝霞,竟是火焰山独有奇景,那西亚达之火果然厉害
不知觉晚霞逝去,流云飘散,黑暗降临了大地。
忽得,远处沙丘之上,亮起几点火光,渐渐向二人追来。
“站住”
“我叫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