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一片沉寂。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个在圣火的烟尘里大笑的女巫,一名在圣水池底讽笑的少女。
今天之前,无人敢设想会发生这些事。
人们来观看女巫的审判和处决,结果只看见了被戏弄的审判官,被嘲笑的自己。
林湘的声音从水底传出,沉闷,失真。一字一字之间,如有细水缓缓流动“几分钟超过世界纪录了吗”
无人回答。
林湘又问了一遍,仍得不到回应。
于是她站了起来。
哗啦一声,水珠飞散
少女立起身来,雪白的脚掌踩在水面上行走,一步一步,脚下泛起涟漪。
林湘转向呆立的侍卫,他手里拿着计时表。
她说“我问你时间。”
侍卫麻木的、呆滞的回答“十、十九分钟二十三秒。”
“超记录了。”林湘说。
秋日清晨的阳光下,少女整个人闪闪发光。
她的裙子湿透了,紧贴在身上,身段曼妙,玲珑有致。
她手指捏一道诀,淡粉色的唇翕动,白裙转瞬便烘干了,但她的头发、脸还是湿的,水珠顺着发梢一滴滴坠落,素净的小脸水痕交错。
林湘轻轻一跳,跃上地面。
她想起韩谨岩不让她化妆,不让她喷香水当然,她也不是对素颜没信心,可谁不想更完美地展示自己呢
素颜出镜,少了几分倾世妖姬的魅惑。
这都怪韩谨岩。
入狱的每一天,在永夜森林苦读法典的日日夜夜,被他威胁被他逼迫的黑历史全是他的错。
今天,他的审判日。
韩谨岩脸色苍白。
他打心底的感受到一股巨大的不详的预感,从未有过的强烈征兆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都在警告他,绝不能让那名少女开口。
这是她的表演。
林湘将审判的广场,转变为演出的舞台。
星光是她,主角是她,众人的目光专注于她,而她看着他,坚定地走近。
这才是林湘要的,这才是她不断挑衅、故意入狱的目的
韩谨岩关上海螺的开关,手心渗出冷汗。
“院长。”他不得不请求,“林湘放火烧广场,她太危险,不能放任她自由行动。请允许我阻止她”
老人说“小姑娘戴着禁魔石镣铐。”
韩谨岩眉心拧出一道刀刻斧凿的深痕。他紧握住手,稳住语气“也许出了什么问题,请允许我中断今日的审判,检查火刑架和林湘佩戴的镣铐”
“小韩呐。”不死者迟缓地转过头,看他一眼,“开弓没有回头箭,来不及了。你连那小姑娘是什么身份都没查清,就威胁她去永夜森林早在那一天,你就该想到,也许会出差错。”
韩谨岩神色僵住。
老人甚至没说在逮捕林湘之前,他说的是,威胁她去永夜森林的那一天。
院长什么都知道。
他在暗处看着林湘骑上白马飞驰而去,他放任审判院逮捕林湘,他亲自旁听女巫的审判,他看着女巫上火刑架,看着她在火中张扬的大笑,看着她燃烧了半座广场
他一直在观察,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韩谨岩后背发凉,一阵恐怖的战栗如某种慢性发作的毒剂,在他的血液中流淌,随着脊髓蔓延。他浑身冰冷。
林湘走到火刑架旁,便停止不前。
她说“圣火的淬炼,圣水的洗涤,我都通过了。还有群狼的审判哈哈哈”
她又在笑。这一生,她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笑的这么畅快,这么尽兴。
因为太荒唐。
火烧水淹狼咬,每一种试炼精准地落入她的手掌心,就像故意送上门的大礼包。
他们要狼群审判她他们好歹抓两只豹子、老虎来,也好过让犬类审判自己的老祖宗
少女紧盯不死者旁边的男人,眼神如同狩猎的狼王,敏锐而狠戾。
“放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