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然回了太启宫,自然照旧举行常朝,让留守在京中的大臣们有机会上殿面圣。
只是今次朝会中,天子却如先帝在位时常做的那样,特地在御座前设了云母屏风。一些大臣见状,心中下意识闪过些许类比的念头,却又立刻将之否决大周每代皇帝都设过屏风,当中不乏圣明天子,决不能单单就这一点相同之处,就觉得当今皇帝与先帝是同一类人。
镇南将军不久前才上过折子,奏报南地粮食增产之事,今次朝会自然拿此事出来议论,群臣们讨论得热烈,天子本人却全程不发一言,只听大臣们说话。
温晏然觉得经历过命运的反复背刺后,自己还能坚持上班打卡,心里素质已经足够坚强。
皇帝的心思本就难以揣度,尤其是今日,有屏风隔断视线,更是让人完全摸不准天子的意图。
一位御史私下里揣测,想着皇帝既然喜好揽权,自然会对镇南将军的在南滨一带威望的提升感到不快。
他自以为明白天子的意图,于是出列上奏道“镇南将军生于边域,掌强兵,屈弱国,其人未必不臣,然朝廷何可掣之当为远谋。”
“”
话音方落,殿上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天子静默不语,片刻后才有内官从屏风后步出,替皇帝传谕“吏部出列。”
宋文述闻言,大略猜到皇帝的打算,微微一惊,提前一步走了出来,向着御座的方向躬身而请“圣主身担社稷,若以言罪人,则言路杜绝,将来一旦有不虞之患,陛下又何以知之”
朝中重臣的话还是有些效果的,内官们将御座前的云母屏风轻轻挪开,显露出坐在后面玄衣朱纹的少年天子,对方习惯性地未戴着旒冕,也不曾佩戴火齐珠等珍贵饰品,随意地坐在座位上头,这位大周君主有着刀锋沉入水中一样的目光,仅仅向下扫了一眼,便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殿上的臣子们不由微微垂下了头。
皇帝微微笑了一下“台州有郡丞缺人,卿家性格刚强,应当不为豪族所慑,就过去做一任郡丞罢。”
监察御史是正八品的官,郡丞里边差一些的,也能混个从六品,单从品级上来说,方才那位御史属于升职,然而一者为京官,一者是西夷那边的地方官,在这个时代,过去就等于流放。
皇帝虽然不曾多言,但如此行事,已经算是态度鲜明地站在了萧西驰那边。
有些大臣在心里想,皇帝信重镇南将军,南地越是欣欣向荣,越能证明陛下有识人之能,自己很不必在对方未露行迹时攻讦那位萧将军的忠君之心。
皇帝既然已经开口把这位御史挪了个职位,此事便算是就此揭过。
说话的御史一向自负胆大,等归列时,居然已经汗湿重衣,按照温晏然在建州的威信,方才若以挑拨君将失和为理由将自己拿下,旁的大臣也无法阻拦,更何况除非萧西驰当真谋反,他才有可能在史书上被人翻案,可若是萧西驰不谋反,那自己就是天子年纪轻轻便显示出观人之能的典型案例。
袁言时有意转圜殿上气氛,笑道“大周不乏忠臣,比如阎氏,世代镇守北地,一向忠心耿耿,而镇南将军世居庆邑,假以时日,岂不能作为阎氏第二”
在君王攻略的剧情中,大周立国三百余年,而阎氏从中原迁徙到北边也快有三百年,这个家族一直负责边地镇守,防止乌流等边地部族有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