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仪曾在宫中见到过那位小宋将军,当时只觉对方乃颇为出色,在丹州时也照过面,前营行伍生活带来的磨练,对他的气质产生了明显影响,然而在皇帝面前,却与当日建平城内的士族少年没什么变化,直到今日在没有皇帝镇场的情况下相见,才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名将的锐气。
与此同时,宋南楼也在心中观察这位传言中深受天子信重的池常侍。
只凭对方敢深入军营,立足于刀戟林立的险地,依旧从容不惊,便可知道,池仪此人能成为君王心腹,确有其了不得的地方。
宋南楼见她身具胆略,也生出几分敬重之意。
池仪持节而来,当众颁过旨意后,又被宋南楼请入营帐中饮酒。
她自然不觉得这位小宋将军会被吓坏的性格,想来是因为天子促狭,才调侃一二,但池仪也明白,皇帝当时是在借此提示自己,尽量缓和与前营的关系。
酒过三巡,池仪道“我此次前来,特地携了一物,请宋将军过目。”抬手击掌,让身侧之人呈上一只木盒。
宋南楼看了一眼,道“这是石头”
池仪回答“此物名为水泥,是建平中用来修缮城墙之物,制成之初,软绵如泥,随后便坚如石块,不可更易。”
宋南楼微微一顿,立刻明白了池仪的意思。
上次地动之事涉及范围广,北地这边也有不少城池因此损毁,当地今年的徭役,大部分都耗在建城上头,但前营周边的工程推进的速度并不快,尤其是靠近此地的各处关卡要塞。
宋南楼使人去催促,当地官吏却是左右推诿,只说需要修缮之处太多,一时半会实在安排不过来,请他多等一等。
那些人话说得漂亮,但彼此心里都明白,这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想让宋南楼低头,从此不再管那些“流匪”。
两边谁也不肯退让,于是便形成了僵持之势。
宋南楼握有前营兵马,不缺人力,只是明面上不好越权行事,否则早亲自派人,把周边损毁的城池修好。
池仪在酒宴上向宋南楼展示了一下水泥块,等宴罢之后,更是直接留在营中暂住。
此处的势力大略可以分为三股本地势力,宋南楼所代表的前营势力,以及后来被皇帝安排过来的市监势力。
其中市监最弱,但在本地人跟宋南楼水火不容的情况下,却能对局势造成关键影响,如今池仪选择在军营中暂住,周围那群观望之辈的态度立刻松动了下来。
他们本来就是暂且僵持,一旦池仪本人有所偏向,那便能立刻分出高低,又听闻内官跋扈,动辄破人家门,而宋南楼虽然也砍人,到底还有些士族的底线在,像是市监那边的官吏,则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当真跟对方起了冲突,恐怕整个家族都会遭遇厄难,再不情愿,也只得低头,又因为心下实在不安,还特地让人过去送礼。
那些本地大族不敢让仆人去送礼,派去拜见池仪的都是家中晚辈。
等人几经周折到了门口,却没能见到池仪本人,还是一个侍奉池仪的小内官从来者手里接了礼物,自去里面呈给那位散骑常侍,全程并不请客人入内,等过了一刻功夫,才重新现身,并把池仪的话带了出来,手中还捧了一张纸“常侍说,你们如此客气,她也不好为难人,纸上写的地方,只要能挑出五六个人来自觉辞官,事情便算揭过。”